郑永家本就同神瑛住一条街,而且是邻居。
神瑛经过自家门口时,又进去看了看,小青和小白仍不在。
才离开没两天,满院竟隐隐有荒芜之气,
--难道只因少了一人一狗的气息?
神瑛心中不由一阵小凉,也没多停留,带着难以遣怀的心情来到郑永家门口。
虽然是邻居,神瑛却是第一次来,郑中看来却是熟门熟路。
门口无人看守,只见大门敞开,里边有呼天唤地的声音传来。
两人一进大门,就见一个妇人坐在院中石凳上呼号,一帮丫鬟打扮的人围着团团转,也有扶肩的,拍背的,还有陪哭的。
这夫人看来是郑伏的的母亲,见到两人进来,立即停止哭泣,眼泪都没抹。
“大侄子啊,你来了,赶快救救我家郑伏吧。你虽是远房侄儿,可大将军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你得想想办法啊。”
郑中连忙走过去,拍着她的手背:
“婶母,郑伏怎么样了?”
“还怎么样?被刑部带走啦。”
“大将军呢?”
话音刚落,后面一阵嘈杂。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神瑛一回头,八人大骄已停在门前。
人还没有下轿,夫人已经放开郑伏,扑了上去:
“老爷老爷,我那可怜的儿子怎样啦?”
轿子里面没有回音。
夫人一愣,朝一个轿夫望望,轿夫点点头。
院内院外一阵鸦雀无声。
好一会,轿子里面出来一声,沉重而嘶哑:
“扶我进去。”
帘子打开,一个苍白的头颅钻出,正是大将军。
神瑛不由感叹,
--早上见到他还精气逼人,此时却萎靡如泥。
郑中上前一个作揖:
“郑中拜见大将军。”
神瑛则没作任何表示。
郑永则眼皮一抖,对着两人定了定神:
“你们来了,跟我进去吧。”
语气无风无浪。
夫人和几个丫鬟,有的搂腰,有的扶臂,把大将军弄进厅堂。
夫人又颤悠悠地问了一句:
“老爷,儿子怎样了?”
郑永悠悠地坐了下来,还是不答夫人的话,只是说:
“郑中神瑛两人留下,其他人都给我出去。”
夫人又拍掌、跺脚地呼号起来:
“老爷,儿子到底怎啦?你给个话啊。”
“你说还能怎样?出去。”
夫人被郑永一声喝,就是一声哗啦,要摔倒在地,几个丫鬟连忙扶着她,拉了出去。
郑永右手慢慢挠了一遍头发;
“你们坐吧,郑伏已被刑部关押,没有希望了。你们从哪里来?”
郑中轻轻道:
“从娘娘那里。”
“娘娘还好吗?”
“是她叫我们来的。”
“谢谢她,我不怪她,她现在也处境维艰。只是那该死的郑遥,竟敢与我作对;还有那皇上,我真是小看了他,没想到这几年在外倒长进了不少,不同凡响啊···”
神瑛和郑中没有应声。
“一个逼我的位子,一个逼我的儿子,到现在我还迷糊,两人是事先商量好的,唱个双簧?还是朝堂上即意而为?”
神瑛闭着嘴,不漏声色,郑中却眉头一皱:
“两者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而且有很大的不同。如是即意而为倒还好点,如是早就串通,那说明皇上早已准备好对我下手。”
郑中显出一副小心翼翼、虔诚受教的的样子:
“那,现在怎么办?”
神瑛此刻才感觉这郑中特能装。
郑永却突然抽泣起来,声音越来越重,竟然口不能言。
神瑛郑中两人只好静静地站着,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约半刻,郑永双掌捂着脸,从额头向下慢慢地抹了一遍,头一抬,泪已干,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说皇上不同凡响?你们想,一个儿子一个位子,我当然都想保。但郑遥如参本成功,我位子一失,那就一泻千里,不仅儿子不保,我和全家乃至整个家族还能在吗?皇上知我,所以他就势虚晃一枪,先留住我的位子,却杀了我的儿子,这是立威是警告是打击,你们说接下来我的位子还会保多久?”
神瑛和郑中不好甚至有点不敢接话。
“所以,我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保位子,杀郑遥,报儿仇。”
郑永的话音越来越冷,恨得脸上的五官都揪在了一起,眯着的双眼中透着狰狞,望了一下郑中,又望着神瑛。
神瑛惊出一身冷意,
--这样子,哪里是恨那郑遥?好像是恨我似的,简直就是想立即杀了我?这人世间的情仇,还真不一般,自己还真难以体会。
“你们两人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说这么多?”
郑永自话自语:
“因为我需要你两人帮我,你们必须帮,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帮。即使不为我,只为娘娘,你们也一定会帮我的,是不是?”
神瑛心中翻江倒海,
--这郑永话中带着一股阴森之气,可是有点摸不透。
郑中却是双手又一揖:
“大将军,不知我们能帮什么?”
“我以前忽略了郑遥这个人,没怎么瞧得起他,所以才把他扶上位,没想到他如此不长良心不长眼。你两人从现在开始,收集他的违法乱纲的证据,越多越好越细越好,但不要打草惊蛇。郑中刚刚暂代侍郎,还是一个小树,还不大容易招风;神瑛呢,一直比较超脱,所以,你两人比较适宜做这种事。”
神瑛心中打了一个小结,郑中却很是爽利:
“侄儿听命,我俩这就告退了。”
“家里太乱,就不留你两吃饭了,好自为之。”
神瑛跟着郑中,苦笑着离开。
夜已深,神瑛的心里被街道两边高高的墙压得非常郁闷:
?“这大将军竟然要我们干这勾当?我们真要这样做?我心里很不舒服。”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摊上个好邻居?他把娘娘都扯了进来,明显是要挟。你不觉得娘娘现在很孤立吗?我们帮大将军,就是帮她。”
神瑛想想春妃殿那孤独的椅子孤独的影子,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慢慢生起了一股豪气,
--一切为了春妃,一切为了自己。
“你说接下来怎么做吧?”
“那郑遥一向稳重刚直,做事滴水不露。而且现在皇上对他很是信赖,怎能轻易扳倒他?不过刚直的人,最要面子,这就是他的弱点,有弱点就好办,就容易被击倒。这样,你从外围下手,就是他的儿女家人以及七亲八大姨,凡是有牵连的一一调查清楚,寻找突破。我从内部,也就是他入仕以来参与的各种事件中入手,寻找裂缝。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弱点。”
“七亲八大姨?那有多少?调查到哪天?”
“大海捞针也得捞。”
“好吧,但那也是明天的事,现在怎么办?各自回家吗?可你的家太远,我的家不成家。”
神瑛的家本来就在眼前。
郑中望了望大门,却摇摇头:
“天这么黑,正是干黑事的时候。回什么家?”
“你是说?”
“走,到郑遥家墙边转转。”
“不妥吧?你堂堂礼部侍郎,晚上去逼人家墙根?”
郑中朝幽暗的天空望望,叹口气:
“唉,你也不必迂腐,你看那些大臣白天看是道貌岸然,谁知道一到晚上是猪是狗是狼?侍郎侍郎,我就做次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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