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老式唐楼的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长生踩着斑驳的台阶拾级而上,霉味混着潮湿的墙灰钻进鼻腔,让他很是不适应。
在赌场的大落陆长生很不适应。
师姐先走了,他还留在那里,反正是师姐的赌场,筹码就是玩具,在师姐的要求之下那些人也让陆长生狠狠地体验了一把。
从上桌到离去,他就没有赢一把。
等输光了全部的信心,感觉人都跌入了谷底,他才离开赌场,外面站了好一会才又返回,顺台阶而上来到了师姐为他们安排的房间。
此时303室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灯光,照见红菇倚在掉漆的八仙桌旁,指尖转着柄寒光凛冽的裁纸刀。
只是此时的红菇褪去了那些凶悍与暴虐,若是没有那个裁纸刀看着还是挺有几分师姐的温柔的。
只是这份温柔吧....
看起来有点风尘女子的感觉。
\"师姐。\"陆长生望着桌上三碗阳春面,汤面浮着的油花聚了又散,\"你这耍赖,出千......\"
\"小师弟还是不长记性啊。\"红菇突然笑了,眼尾细纹里沉淀着经年的风尘。裁纸刀\"啪\"地钉在桌面,刀柄玳瑁壳映着吊灯碎成星芒,\"你的好运不该浪费在赌桌上。\"
她指尖拂过碗沿,油渍在瓷釉上拖出蜿蜒痕迹。
\"山下可比不得山上,光怪陆离得紧。\"
作为最早下山。
她可是知道山下那可真的是光怪陆离,或许自己的小师弟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好运带着一大笔钱走出赌场。
但是在未来呢?
自己的小师弟需要资金,人脉,建立组织,门派,为即将到来的大争之世做准备。
他应该将自己的好运放在这些事情上面。
“算了。”红菇也不打算阻拦了说:“你要是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准备点钱,但至此之后你就别来找我了。”
“我没有你这个小师弟,你也没有我这个三师姐。”
陆长生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红菇说:”可是师傅...“
“没有什么师傅。”三师姐摇摇头说:“人心散了,事情就办不起来。下山这么多年,还能有多少情谊呢?”
虽说是师徒关系,师弟关系,可是在现代社会高效的组织模式和快节奏的生活模式之下。
师徒情分,师姐弟关系又能如何?就连血缘关系都会被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给直接冲散,更不要说这个关系了。
况且...
陆长生一路跑过来,那就说明他在江海市那边没有得到两个师姐的帮忙,她们都为了自己不管师门。那自己又凭什么要将自己在香港打拼下来的事业都投在这个师弟上?赌他的固执和一意孤行能给自己带来丰厚的怀抱?
说白了,山上的时候还是纯粹的友谊,山下就是直白的利益。
小师弟都得落魄如此了,两个师姐都不管了,她为什么还要继续?
“师姐的钱。”红菇嘲笑的说:“那也是不是大风刮来的,师姐的苦,师姐的血,师姐的泪,师门可曾有过关心?”
她指尖戳着陆长生胸口,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你落魄至此,她们连面都不露,凭什么要我搭上身家性命?\"
“师傅他一直很挂念世界。”陆长生喉结滚动,望着师姐耳垂上晃动的翡翠坠子。
那抹翠色他再熟悉不过,那是师姐下山的时候师傅送的礼物。
可如今翡翠在吊灯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师姐眼底疏离的寒意。。
“挂念?”红菇冷笑一声,也不打算在这个事情多做纠缠说:“师姐这里有两个选择给你。”
“第一,给你钱,你去香山澳,从此咱们两个再无瓜葛。”
“第二,给你介绍个人,你和他去合作,师姐或许能帮你。”
“你自己决定,明天给师姐答复。”
言罢,红菇直接走了。
木门\"砰\"地合拢,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
三人一时沉默了,陆长生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他发现自己下山之后所有的计划几乎都没有成功。
而赵昊盯着面碗里浮沉的葱花,突然把碗一推:\"陆哥,要不咱们不去香山澳了?\"
他声音发颤,\"红姐说得在理,赌博变数太大......\"
“你信不过我?”陆长生猛地转身,袖口带翻了醋瓶。琥珀色的液体在八仙桌上蜿蜒,像条扭曲的蛇,忽有几枚硬币咕噜噜的滚落掉在地上,那叮叮咚咚的脆响真如丧钟一般。
让陆长生更是心烦意乱!
这不对!这完全不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是信不过陆哥。”赵昊扭扭捏捏的说:“就只是红姐说的也没错,如果陆哥洪福齐天的话,那也不要用在这个地方。”
“赌博什么的变数太大了。”
变数大?陆长生眉头紧锁很是想要怒吼,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今天是那些人出老千....”
“如果在香山澳的话....”
“陆兄弟。”陈有财嘭的一下放下自己的碗儿,发出一声闷响道:“不是老哥不信你,老哥我也觉得没错,如果去香山澳那就真的是赌运气。”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眼角堆着皱纹,那是常年在外奔波留下的印记。
他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过滤嘴沾着可疑的污渍却也毫不在意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美美的吸了一口。
\"只是赌场水深,咱们初来乍到......\"
陈有财吐出一口白烟似是在回想着什么。
“当年在外面干活,什么事儿都要万分小心,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踩了别人的套,让自己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这次咱是要干啥?那么多钱的,你能保证自己去的每一个赌场都是没事,都会公平么?”
“我听说过赌场的事儿。”陈有财吃了一口面说:“有的人确实是好好地,不耍小手段,但是有的人就心思就不好说了。就算是在大赌场里,若是被人阴了又怎么办?你也看见了,这出千的,你明明知道但就是看不出来。”
\"陆兄弟,听句劝。咱走南闯北见过太多人,揣着金条进去,裹着草席出来。\"
陈有财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他粗糙的拇指摩挲着钞票边缘说:“财帛动人心呦~有人能为了着一张票子就跟人打架,更别说那么多的了,况且咱们对香山澳两眼一抹黑,怎么保证每个去的赌场都干净?每局都干净?”
变数太大!
就算是有人说赌场的盈利方式,和赌场确实需要一些人能赢大钱,那是活招牌。
但正所谓人心不足。
陈有财说的也没错,这变数确实有点不小。
细细想来的话,今天的自己是第一次上赌桌,很多东西其实他也不太明白的。
碰到正规的,能赚一大笔自然好,但万一碰到个贪心的给他设套。
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可陆长生啊...
他不甘心啊!
陆长生盯着窗棂间漏进的月光,忽然想起三师姐教他去画符箓。那时师姐的指尖柔软温暖,不像现在红菇的指甲那样尖锐冰凉。
\"既然是出老千的话\"他扯开领口,仿佛是要为自己出口气一样蹭的一下站起来\"那我也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我也能学会,只要让我再赌一次......\"
修行者的优势就是学什么都很快,哪怕就是不能理解但照葫芦画瓢还是可以很快就会的。
老千对老千,陆长生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赢得的可能性!
\"再赌一次?出千!\"赵昊突然提高声调,他是个怕死的人!虽然当初结交的时候他说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是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死啊!
\"陆哥你知不知道赌场怎么对付老千?剁手指都是轻的!\"少年声音带着哭腔,\"你只要被人发现了,那咱们谁都走不脱啊!\"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他不想死在这么个地方!
他想要报复回去!想要继承赵家的产业!想要成为富翁!而不是被人封在水泥中沉入大海!
两个人都不支持自己,陆长生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椅背\"吱呀\"呻吟。
自己就只剩下跟三师姐介绍的人合作了么?
虽然还没有见过这个人,但他陆长生总觉得如果和这个人合作,自己怕是要走上一条真的无法回头的路了。
自己...
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办才行!
陆长生看着天花板,布置怎的了,记忆突然闪回赌场里,那此起彼伏的\"大小\"吆喝声。
那些纹着青龙白虎的荷官、指甲涂着丹蔻的女侍,还有永远看不清底牌的赌客们。
陆长生想起自己拿到筹码的时刻,想到了自己疯狂加码的时候,想到了输光最后一块筹码时候。
他想到了自己指尖触到骰子冰凉的温度那根本不是赌具,是吸人骨髓的妖物。
自己是在一些小说中看到过‘赌狗无可救药’这么个说辞的。
自己...
自己只是想要赚取启动资金而不是变成赌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