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莫看着纤细白皙的小手,喉咙发酸,闭了闭眼,“我还得娶媳妇呢,才不能天天陪着你,快快养好身子。”
刘妈妈于一旁轻声说,“二公子,姑娘吃不得荤腥,还是喝点药粥吧!”
春夏秋冬两个丫头格外机灵,连忙跑去小厨房,不一会端着粥回来。
小娘那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喂饭这活,还得刘妈妈来,因而在二哥的陪伴下回房了。
药粥入口软糯,带着丝丝微苦,姜满皱了皱眉,不愿再喝,“刘妈妈,这粥太苦了吧!”
刘妈妈一边喂姜满喝粥,一边柔声细语哄着,“姑娘再吃点,这粥熬了好些时辰,虽说有些苦,但对身子极好。”
一想起太医说四姑娘恐会留下病根,极难有孕,刘妈妈没忍住叹了口气,眼圈发红。
姜满察觉到她神色异常,想起昏迷时听到的话,轻声去问,“刘妈妈看起来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刘妈妈心中发酸,可还是整理好语气,“怎么会呢,老奴是开心,郎中说了姑娘只需好好喝药,用不了多久便能大好。”
她尽力扬唇笑了下,却看不出半分喜色。
直到姜满忍着苦喝下两大碗粥,又喝了药,刘妈妈皱起的眉头才慢慢舒展些。
看着怀里憔悴的小人,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意外是常有的,但四姑娘胆子小,每次站在湖边都小心翼翼,这次也不知怎的……唉,日后,四姑娘事事都要留个心眼!”
她在后宅几十年,见惯了下作手段,识人这方面也是清亮的。
好端端刚提了亲,怎么就会出这种事,她猜是姜晚宁做的,但到底没什么证据,四小姐没心没肺,被人害了都不知,也不知嫁了人,在后宅要受什么苦。
姜满听出了刘妈妈话语中的意思,虽说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这次坠湖绝不是意外。
因而对刘妈妈笑,“没事,这件事也怪我自己不小心,日后凡事都会注意,刘妈妈不用为我担心。”
听到这话,刘妈妈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哪里像四小姐能说出的话,不可置信地去看她。
姜满醒了才一会又昏睡过去。
之前的太医下完定论后便再也没来过。
这半个月,汤药不停地往屋子里送,针灸的医女一**往屋子里进。
她有力气时唤春夏秋冬来,贴耳嘱咐,她们虽不解,但都一一应下。
*
寒风从窗棂的间隙划进,吹乱满屋药气,炭炉中火苗肆意跳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姜满刚刚针灸盥洗完,无力地倚靠在榻上。
一头墨发垂至腰间,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鼻梁高挺,含笑的狐狸眼半眯着,即便面无血色病怏怏的,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儿。
她没想到重生后,自己还需要泡在药罐子里。
“姑娘,二皇子快到了,奴婢帮你穿衣梳妆吧。”丫鬟秋冬捧着袍衫,绕过屏风说道。
“不用了,把汤婆子拿来就好!”
听到这个名字她有些恍惚,只淡淡回了句。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顾玄是在幼时。
那时,恰逢太上皇崩世,太后心气郁结,因此,圣上找了些活泼的贵女进寿芳宫陪伴太后,姜满和姜晚宁就在其中。
姜满那时约莫**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无意间听嫡姐说夜晚的御花园很好玩,她便偷偷跑了去。
御花园后有几座灰白色的石山,那里四处掌灯,石子小路两侧遍布花草,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周围静悄悄的,不多时,远处传来几声凄惨的喊叫。
姜满尤喜欢热闹,颠颠跑去看。
见到那场景时,吓得一怔,瞬间瞪大眼睛,手中糖果哗啦啦掉了满地。
“呼!”
一身泥泞的孩子身子蜷缩,头颅剧烈撞击在巨石上,鲜血顺着额头淌下。
“打他……”
迎着月光,隐约看到那孩子浑身的血迹,痛苦的喊声在风中若有若无。
“住手!”
“你们,不怕太后娘娘怪罪吗?”
姜满小跑过去,兜帽自头顶滑落,露出挽着的公主髻,上面簪着小娘给的海棠珠花,奶凶奶凶地瞪着他们。
倒地的孩子眼底闪过暗光,拔出插在别人身上的匕首偷偷藏进衣袖。
周围几人指着她嘲笑道:“你看,那小东西竟敢拿太后压人。”
“是不是寿芳宫的贵女?”
……
虽不知这几个孩子是谁,但从他们轻佻的言语中,就知道他们不怕太后。
姜满一时有些心虚,咬着软嫩的唇不敢继续上前。
“做什么呢?”石子路不远处站个白色衣袍的少年。
身旁跟着两个内侍,其中一个内侍弯腰走进人群中,喝道:“竟敢碍二殿下的眼,不想受罚就快走,我看你们是皮子紧了。”
几人互相看看,乌压压跑了个精光。
姜满走到那孩子身前蹲下,看着他满身的伤,轻声问,“疼吗?”
那孩子不说话,她继续问,“你是哪个宫的,他们为什么欺负你,难道你偷了主子的东西?”
那孩子不屑理她,讥诮一笑,随手擦了把血,扶着假山起身一瘸一拐走了。
反而是白衣少年开了口,“你是太后宫中新来的吧?母后要来了,你若不想受罚快些回去吧!”
姜满点头道谢后,迅速提裙跑开,跑了一段距离似想起来什么,转头问他。
“你是谁呀?”
那少年浅笑一声,“顾玄!”
秋冬打量她的神色,以为她是为赐婚难过,叹了口气将汤婆子轻轻放在姜满手心里。
汤婆子温温热热的,为她冰凉的手带来丝丝温暖,拉回久远的思绪。
此时,顾玄推门而入,他一身白貂皮袄,玉冠束发,俊秀挺拔,年纪不大却透着一股子沉稳犀利的气质。
姜满抬头望去。
这一眼,心中百感交集,却再没了以前的欢喜,内心犹如一潭死水,未泛起一丝涟漪。
若是以前,她早就跑过去,围着顾玄问东问西,玄哥长,玄哥短……
想来,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久到隔了一辈子。
顾玄见她病着,径自坐于一旁,打开包装精美的糖果,推到姜满眼前。
眉眼带笑道:“央央,那日我走得匆忙,直到回宫才听闻你坠湖受了风寒,这段时间甚是担心,好在已无事,这是庖厨新做出来,我挑了模样好看的,都给你带来了,尝尝和之前味道一样吗!”
姜满莞尔一笑,淡淡道:“多谢二殿下,我风寒未愈,不宜吃糖。”
顾玄睫毛微微一颤,不可置信地抬眸去瞧她。
“你,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