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浸透夕阳,居中的墨色衣袍少年,身形偏瘦,一人一剑,在几个黑人之间来去冲杀。
刀光剑影中,黑衣人连连倒退。
来回搏杀中,刀剑嗤啦啦割破衣袍,在少年身上划出一条条猩红的伤口来。
黑衣人怒斥,“妈的,真难杀。”
“今日他逃了,咱们也活不了!”
“呲啦”一声。
黑衣人手持利器深深插入他胸口,月光如水,映出凛冽的寒光,那明显不是普通的刀剑。
少年一个踉跄,黑衣人顺势用力将剑带人怼到地面,长剑刺穿少年身体,血沿着剑锋向下淌。
周围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每个人的神情。
只听黑衣人大笑,将人踩在脚下,“折了那么多弟兄,来,不能让他轻易死。”
“大哥,主子说了,抓到尽快杀,免得夜长梦多。”
“急什么,这半死不活的还能逃了不成?”说着便蹲下身冲着少年笑,用手拍打他脸,“还敢瞪我,那日你在喜春楼杀的人中就有我弟弟,他还未娶妻,刚满十五岁,有着大好时光,都被你毁了。”
越说越激动,见倒在地上的人竟笑了声,气的他抬起一旁石头重重砸到少年头上。
怒喊,“不怕死,还敢笑。”猛地站起身拔出刀剑,带出一汪血水。
少年好似不怕疼般,没有以死声硬,挣脱刀剑瞬间起身,反手砍掉黑衣人手臂。
“啊……”
凄惨的叫声划破黑夜的沉寂,惊动枝头乌鸦。
不多时,黑衣人全数倒进血泊,那少年才将长剑插入地中,无力地跪在一旁,强撑着身子,猛地吐出几口鲜血。
鬼市所有交易都在暗处,周围黑压压一片,路上寂静异常,寒风凛冽,让人感到窒息。
少年抬头瞬间,姜满猛的撞上一双如寒潭般的眸子。
她顿时像被雷击中般,后背发凉,浑身的血液往头上涌,
顾衍!
她不可能忘记这双阴冷的眼睛!
一时膝盖发软,险些摔倒。
就在此时,一人自顾衍身后举刀,直直向他砍去。
“嗖”
一声极轻的破空声划过,黑衣人捂着脖颈,鲜血自手指淌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的白衣女子。
她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能精准控制袖箭穿透脖颈,容不得他说一句话,身体便僵硬倒下。
寒风轻抚面纱,隐约露出俏丽的眉梢,赤色斗篷下,姜满一颗心七上八下,悬着,悬到了嗓子眼。
她悄然收回袖箭,袖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上一世,她身子弱病恹恹的,拿不起重东西,顾衍便教她袖箭,本是练着玩玩,没成想她似有天赋般,练习一年,便百发百中。
顾衍半眯眸子,看着前方少女身影,清冷月光洒落她一身,与他满身血污宛如两个世界,轻嗤了下,“真是胆大。”
若那姑娘敢将袖箭对准他,那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护卫将赌鬼捉回,好一顿打,直到起不来才罢手,走至她身旁躬身问道:“四姑娘,回府吗?”
姜满紧紧攥着手心转身,挤出一个字,“走!”
“哐~”
身后一个清晰的坠落声响起,姜满顿了顿脚,闭上眼睛。
半晌后,还是鬼使神差回了头,顾衍倒在血泊中,也不知是否晕了,总之一动不动。
她心里一遍遍想着,无论发生何事,都和她都无关,反正人死不了,眼下救小娘,救自己,好好活着,其他都不要管。
可又想起顾衍胸口的伤疤,好似就是刚刚那利器留下的,她曾无数次想过,这是能要了人半条命的。
一时间,腿仿佛有千斤重,上一世,他怎么说都算救过自己一命,若不随他走,留在鬼市的青楼下场只怕会更惨。
姜满停下脚步,指了指血泊中的人,“他应该还没死,一同带去偏庄吧,找个郎中诊治,你们就在偏庄守着,那赌鬼千万不能跑了,待事成,每人二十两银子!”
一听这么多银子,护卫两眼放光,四小姐简直太大方了。
四人躬身应,“四小姐放心,定看的牢牢的,他插翅难飞!”
回到侯府姜满又发起高烧。
接连两夜的噩梦,无不是血淋淋的场面,想来是再见到顾衍的原因。
等他伤好,立刻让护卫开门放走,该回哪去回哪去。
*
这日清晨。
姜满包得似个粽子,手指冰凉捧着热茶,这才有些暖意。
秋冬拿来汤婆子塞在姜满脚下,疑惑着问,“四姑娘,婢子昨日将药渣拿去给木神医看了,他说这药没问题,女医也日日按时针灸,但怎么看起来还是如此虚弱,要不要木神医亲自来看看?”
“既然药没问题,再等两日看看吧!”姜满喝了口热茶,望向窗外,看着那枯树枝被风吹的左右乱晃。
春夏小跑进门,慌慌张张的,“四姑娘,护卫传话来,说……说偏院被砸,那赌鬼差点逃跑,幸好被捉回来了。”
姜满刚喝的水喷了出来,立刻坐直,“什么,谁砸的?”
春夏接过杯子放到案几上,绘声绘色重复护卫的话,“那受伤的人刚醒,见院中有人,二话不说提刀便砍,护卫好不容易保住命,等那人砍累晕了,这才匆匆忙忙来报。”
“他那房间摔得乱七八糟,眼下门窗都坏了,寒风呼呼往里灌。”
姜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两日病着,竟把这祖宗的破坏力忽略了。
他本就多疑,一下到个陌生地方,一堆陌生的人,不发疯才怪。
既然有力气砸东西,砍人,说明伤没大碍,尽早给他放走为好。
想到这,姜满急忙钻出被子,起身去换衣裳,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好在春夏一步上前将她扶住,“四姑娘,你这病还没好,可不能出门。”
等她病好了,估摸偏院早已变成灰烬,片瓦不留,房子塌了倒没事,可那赌鬼无论是跑或死了,那可真要命啊。
此刻的偏远,惨不忍睹!
她真是无法想象这是一人所为,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龟缩在门前,有意无意向四面漏风的房里瞄。
但谁也不敢进去。
春夏一步跳下马车,双手叉腰,“四小姐,这也忒吓人了,哪还有半点好地方,简直是拆家啊。”
姜满走路有些发飘,披着最厚的斗篷,兜帽将整个头包裹住,只能看到泛白的嘴唇和小巧的下巴。
护卫见到她似见到了主心骨,连忙跑来你一言我一语。
“四小姐,这可怎么办?”
“实在是拦不住,也……也不是拦不住,咱们不敢拦啊。”
“我就拦了一下,被他砍了一刀,这手现在还流血呢。”
他们护卫不当,若四小姐让赔院子,那也是没理由不赔的。
可他们只是护卫,哪有钱赔。
姜满看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叹了口气,“人醒了吗?”
“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