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坚持,再坚持。
忍住,忍住,再忍住。
吴尚荣拼尽全身力气,背着那一背架草,终于走出了大沙沟,走到了对面的山梁上。
他把背架放在一个一尺多高的土坎上,让草往后仰,用打杵从后面把背架抵稳。
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吴尚荣坐在一边休息了几分钟,待气喘匀称了,才走到沟心里去喝了点水,用冷水洗了一次脸,回到了背架旁边。
吴尚荣刚把打杵松开,想把草背起来,他四叔和小叔等人也背着草来到了对面的山梁上。
“四叔,小叔,你们今天也割草来了吗?”吴尚荣问道。
他小叔先打好了杵,便开口回答道:“是呀,你娃儿今天早哦。小心点哈,有好些天没下雨了。路上到处是干沙子,踩在上面沙子一滚动人就危险。”
“好,那我先一步走了哈。
于是,吴尚荣又用瘦小的身子,背着比自身的体积大了好几倍的青草,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上。
这一幕,又让人想到了蚂蚁搬家,劳动的工蚁也经常搬动比自身体积大得多的东西往前行。
走着,走着,吴尚荣突然感到头晕眼花,脑袋无比沉重。
他知道,因为天气太热,他又背得过重,加上病了一场,才重生过来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一时根本不适应这种高强度的劳动。
但是,此处地势不适合把背上的草放下来。
于是他咬紧牙关,想坚持把草背背到平坦一些的地方再放下来。
又走了几步,头部一阵更加剧烈的眩晕感传来,他顿时感到头重脚轻,脚下一滑,站立不牢,连人带草向前摔了下去。
吴尚荣直接栽下了下方的土坎,人和那一背架草一同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这段山坡虽然没有大沙沟那边陡,但一路下去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大树。
遇见这种情况,要想使人和草停下来,一是背架滚到大树上方,人和草被树拦住。
二是希望背架上的草快点垮下来,只剩背架和人是翻滚不远的。
但是,偏偏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人借着一背架草的弹性和重力势能一直往下滚。
如果翻滚的时候,身体正好碰在大石头上,纵使是钢筋铁骨的武功高手,也难免骨折腰断。
所以,这一路滚下去,把这七八百米的陡坡滚完掉入大沟中,即使不死也要带残疾。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四叔和小叔看见了,二人放下背上的草就往山下冲去。
另外,跟着他们一路去割草的三个乡亲,也放下了背架帮着下山去救人。
说运气不好,运气真不好。吴尚荣今天的这背草,一直滚到东边沟的沟坎上,都没有摔垮。所以,他终究没能幸免带伤,他的左腿大腿骨摔来骨折了。
说运气好,也有那么一点不幸中的万幸。好像有人在遥控背架一样,一路经过之处,大多是有草丛的地方,没有碰到大石头。
所以,吴尚荣尽管翻滚了几百米的下坡,除了左腿骨折断了外,身上居然没有多少挂伤和擦伤。
更为神奇的是,附近几百米只有这一棵大树,
而绑着草的背架如果不斜着右拐过来,也不会被这棵脸盆大的树拦住。
而被大树拦住时,如果不是刚好把有草的一面撞在树杆上,要是有人的一面撞在树上,那不知道肋骨要断多少根,而且脊椎也肯定要被撞断。
如果是那样,吴尚荣重生过来的这一生多半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更为幸运的是,这棵大树的下面是三十多米高的断崖,如果不是背架在上面二十多米的地方斜歪着拐过来,一直翻滚下去,那吴尚荣多半是要被摔得粉身碎骨……
吴四叔和吴小叔一路哭喊着追了下来:“天啦!天啦!荣娃儿,荣娃儿,我们家的荣娃儿啦!”
“贼老天,你还要不要我们吴家人活呀……”
几个人连扑带跳,还是没有滚动的背架快,直到背架被大树挡在了悬崖边上,吴四叔和吴小叔等人才赶上。
吴小叔哭着把已经休克了的吴尚荣的双手从背系中取出,用右手在他的鼻孔那里探了探气息。
“还…还有人吗?”有铁汉之称的吴四叔哭着问他弟弟。
“还有气息。快检查,看哪里受了伤,赶紧送医院。”吴小叔答道。
几个人发现,左腿骨翘起来了,肯定是断了,其他地方没有明显的伤势。
既然是腿骨断了,肯定是不能把受伤者背起走,怕造成二次伤害,这点基本常识大家是有的。
几个人把背架上的草放下来,把吴尚荣平放在背架上,轮换着把他抬回了家。
正在自留地干活的吴尚荣的老妈江文英闻讯跑回家来,望着躺在饭桌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大喊一声:“我的儿啦。”
就当场昏死了过去,随后赶来的吴二婶等人通过掐人中,才把江文英弄醒。
“大嫂你要挺住,我看了你们家里有一些面条,我喊他三婶回去把我家的也拿点过来,让大家吃点面后,把尚荣送县医院,大腿摔骨断了镇医院肯是定不行。”
吴三叔对江文英说道。
“你们几个叔叔安排了就是了,我已经六神无主了。”
听说吴尚荣割草受伤了,要送县医院,一下子就来了七八个邻居。
有吴定怀、吴尚兴、吴尚宽等吴家族人,也有一些外姓的乡亲。
大家用两根大竹竿绑上一些绳子,两头再绑上两根横木固定宽度,铺上被子,做成简易的担架,把一直处于休克中的吴尚荣放了上去。
大家抬着他一路小跑,朝将近三十里外的县城跑去。
两个小时,仅仅用了两个小时,大家就把吴尚荣送进了医院。
幸好那时的医院,都是先治疗了最后才结算、交费,否则吴尚荣就只有等死。
就这样,吴尚荣左腿打上石膏板,住进了医院。
等他输了液,苏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
他妈妈和几个叔叔见他终于苏醒过来了,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下。
江文英问道:“左腿痛得厉害不?”
吴尚荣说:“左腿现在是麻木的,还不知道痛,身上其他地方倒是有些痛。”
吴二叔对江文英说:“那大嫂就在这里安心照顾他,这三十多块钱是我们兄弟四人凑的,先拿着吧。”
“钱我们四兄弟会想办法,你不要太节省。娃儿要恢复得快,就要吃肉、鸡蛋、奶粉。”
“鸡蛋我们每家都有点,明天带过来。肉就在医院买来吃,奶粉去公司里买。”
吴尚荣的叔叔们知道,大嫂家是根本拿不出什么钱来的。原因无它,大嫂几乎每个月都要吃药。别说家里没有钱,就是有钱都被大嫂拿来吃药了…
听着二叔代表叔叔婶婶们说的这一句句暖心的话,吴尚荣真正地觉得自家这些叔叔婶婶是世上最好的叔叔婶婶,不愧是一个大家庭里走出来的亲人。
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这里体现在得淋沥致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