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风缓缓睁开眼,神色依旧平静,她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尽力维持着理智。
此刻若直接指出茶中有异,不仅不能把萧闻颂拉下水,反而会给将军府带来巨大的麻烦。
只能先想个办法暂时脱身。
“此茶确实不凡。”
沈南风定了定神,将手中的杯盏放下,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仿佛真的被这茶的品质所折服,
“这茶滋味鲜醇甘爽,汤色嫩绿明亮,应当是明前龙井。”
“至于年份…”
沈南风眯着眼想了想,眼前却忽得一黑,虽然转瞬便恢复了视觉,但灵魂深处却透露出掩饰不住的虚弱感。
她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轻倚在一旁的廊柱上,这才稳住。
“沈姑娘,你怎么了?”
萧闻颂见状,连忙关切地上前询问,表情看似一如往常的冷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及即将得手的激动。
沈南风轻轻摇头,用尽力气躲开了婉萧闻颂伸出的手,强撑着站直身子,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二皇子殿下多虑了,只是近日身体有些不适,许是累了。”
“这茶……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只是我今日状态不佳,恐难以准确品出年份,实在抱歉。”
她的言辞恳切,态度谦逊,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萧闻颂自觉时机成熟,便开口提议道,
“沈姑娘身体要紧,品茶之事不急在一时。”
“若姑娘不介意,本宫可派人送姑娘回府休息。”
即使身体愈发无力,一股酥麻的痛意自心脏渐渐蔓延,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但沈南风还是用力咬了咬舌尖,强烈的痛感让她恢复了些许清醒。
让萧闻颂送自己回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沈南风欠身,微微福了一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不露出异样,
“多谢二皇子殿下好意,我自己回去便可。”
沈南风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萧闻颂看着沈南风那虚浮的脚步,缓缓勾起了唇角。
这药传自他母妃的家乡。
没有毒性,却能一点点剥夺人的视觉、力量,同时放大其他感官的刺激。
是他特地为沈南风选择的一款药。
想来,此时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他心中暗自得意,却仍保持着面上的关切,
“沈姑娘,你确定无需本宫相助?你这副样子,独自一人,实在是有些不妥。”
沈南风脚步一顿,背对着萧闻颂,如今的每一刻,她似乎都在与身体的极限做着抗争,每停一步,那种无法抵御的虚弱之感就又增加了一分。
一旁的宋子瑜也看出了沈南风的不对劲儿,上前扶住了沈南风手臂。
明明并未用力,可沈南风却觉得那力道透过布料,直直地刺进皮肤,烧入骨髓。
“我送你回去。”
少年清澈的声音在沈南风耳畔响起。
她侧头看去,视线之内却只有一张模糊的脸。
但通过那鸦青色的衣服和声音,她还是认出了宋子瑜。
也好,至少比萧闻颂。
她刚想点头,不远处宋夫人那威严的声音便传来,
“子瑜,你作为春日宴的主人,岂能乱跑!”
不等一旁的宋昭昭出声,她更是提前预料了她的动向,
“还有你昭昭,你也是将军府的主人,上前来跟母亲一起陪客!”
沈南风只觉得手臂上的高温骤然抽离,随后换成了一双冰凉的手,
“沈姑娘,宋小将军没空的话,还是本宫送你吧。”
是萧闻颂!
寒意自手臂传遍四肢百骸,沈南风如今站着都觉得快要支撑不住,更没力气将甩开一旁的男人。
难道自己真的要被萧闻颂带走吗?
难道重来一世的她好不容易活出些盼头又要落在萧闻颂手里被折磨吗?
沈南风心头涌现出阵阵绝望之感。
“二殿下,文渊还有事与你商议。”
低醇的声音自头上传来,只一瞬,沈南风便感觉身侧的桎梏松开。
她再也没心思去想到底发生什么了,只踉跄着脚步,逃跑般离开了殿内。
出去就好了。
如今萧闻颂被缠住,只要她能出了将军府,就能被白芷看到。
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
萧闻颂看着那道淡蓝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摔出了视线,皱起了俊秀的眉。
将军府戒备森严,他也只带进来一个侍卫,这人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若是突然支走,怕是会引起注意。
这次的‘捉猫计划’怕是要以失败告终。
萧闻颂心中颇为不甘。
马上就要把人带回去。
他都想好要将人拴在地下那座水牢里,配上新打的那副金色锁链了。
可现在,一切都脱离掌控了。
“萧文渊,你找我有什么事?”
萧闻颂看向萧文渊,声音极冷,目光也带着森森的寒意。
那无形的凉意冰了萧文渊一个寒颤。
“是…是我想问问二哥,沈姑娘说的对不对,这茶是不是明前龙井?”
“我尝着带一点淡淡的沉香,应当是去年的茶吧?”
萧闻颂挑眉,兴致不高地‘嗯’了一声。
他哪知道是去年还是前年的。
把那药藏在指间戒指,悄无声息地下进杯里就已经够麻烦了,一切不过是找个由头把人勾过来而已,他又怎么会知道茶叶的具体来源。
那药效果快,但因为沈南风摄入的量太少,维持的时效应当不长,想来如今已经错失了机会,便只能等下次了。
萧闻颂坐回到原位,看着眼前正呈上来的精致菜肴,轻摁了摁额角。
再好的菜也觉得没什么滋味。
他放下筷子,躺到柔软的座椅中,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刚才将他手拽开,以及说话的人,好像不是他那个一向文绉绉的笑面虎三弟。
听声音,更像是——盛熠!
萧闻颂猛地抬起头,向四周看去,哪里还有盛熠的声音。
这人来得快,去得更快,他竟然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曾知晓!
萧闻颂伸手召来一旁正战战兢兢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布菜的侍女,压低嗓音问,
“你可知玄王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侍女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只觉得眼前二殿下这张脸比女子还要柔滑白皙,就连长相也比这屋内大部分的贵女更加娇媚,声音更是带着钩子般,带着阵阵香气,勾进了她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