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烬 第九章《永世灯》

（上）

堕仙崖的罡风停了。

修真界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寂静——没有鸟鸣，没有风声，甚至连灵气流动都凝滞了。八大世家的长老们站在崖边，看着那盏悬浮在云海中的魂灯，灯芯处的两簇火焰已经燃烧了整整四十九日。

"要变天了。"万花谷主摩挲着手中枯萎的往生花瓣，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血。自那日亲眼目睹双魂重生，她的道心就出现了裂痕。

崖底突然传来玉石相击般的清响。众人惊恐地后退，只见一道冰阶自万丈深渊中凝结而上，每一级台阶都绽放着血色莲纹。谢长离拾阶而上的身影逐渐清晰，白发如雪，眸若寒星，怀中抱着沉睡的苏染。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每走一步，腰间魂灯的火焰就旺盛一分，而苏染的脸色却苍白一分。

"谢长离！"玄天剑宗的新宗主壮着胆子喝道，"你究竟用了什么邪术......"

话音未落，他猛地捂住咽喉——那里凭空出现一道冰晶锁链，正是当年谢长离锁苏染用的那种。

"邪术？"谢长离轻笑，指尖抚过苏染颈间淡去的咒纹，"不过是......"

他突然将魂灯举过头顶，灯焰暴涨三丈！

"以我道骨为灯油，炼她魂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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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苏染在剧痛中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寒玉床上，身上盖着绣满星纹的玄色外袍——与百年前一模一样。后颈的胎记火辣辣地疼，丹田处却空空如也，原本的玄冰针变成了九朵冰莲纹身。

"醒了？"

谢长离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正在擦拭本命剑"长相思"，剑身上新刻的"无明"二字正在渗血。苏染这才注意到，他的白发末梢又变回了暗红色，眼角也多了一道细纹——这不该出现在渡劫期修士脸上。

"你用了禁术。"她声音沙哑，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谢长离手腕一抖，剑锋割破指尖。血珠滴在寒玉地面上，竟开出一朵小小的往生花。

"往生花，净灵体，再加上大乘修士的道骨。"他漫不经心地舔去指尖血迹，"正好炼一盏......"

"长生灯。"苏染接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掌心多了几片冰晶花瓣——那是她正在消散的魂魄！

殿外突然电闪雷鸣。十二峰主惊慌来报：八大世家联合启动了上古诛仙阵，整座青霄宫正在下沉！

谢长离却笑了。他单手抱起苏染踏出殿外，在漫天雷光中吻了吻她眉心："怕吗？"

苏染望着他眼底重新聚拢的黑雾，轻轻摇头。

"那便......"谢长离突然将"长相思"刺入自己心口，鲜血顺着剑身流到剑柄，又渡入苏染体内，"再逆一次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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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诛仙阵的光芒吞没主峰时，所有修士都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谢长离的白发尽数变红，在狂风中如火焰燃烧。他怀中的苏染则通体泛起青光，两人脚下浮现出一座巨大的阴阳阵图。更可怕的是，那盏魂灯悬浮在阵眼处，灯焰中隐约可见两个相拥的小人。

"疯了......"万花谷主面如死灰，"他们在炼......"

"共生契。"

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众人骇然回头，只见本该魂飞魄散的清雪站在云端，只是她的身体呈现半透明状，心口插着半截玉簪。

"师姐？"苏染下意识想上前，却被谢长离拽回。

"看清楚。"他捏碎一块留影玉，画面中显示当年仙魔大战时，真正的清雪早已被亲姐姐夺舍，"你眼前这位，可是等着坐收渔利的......"

"黄雀。"清雪——或者说夺舍的魔修——突然诡笑，身形如烟消散。

几乎同时，诛仙阵的光柱突然调转方向，直劈魂灯！

谢长离的反应快得惊人。他一把将苏染推开，自己却被光柱贯穿胸膛。鲜血喷溅在魂灯上，灯焰瞬间变成骇人的血红色。

"不——！"苏染尖叫着扑过去，却被一道结界弹开。

垂死的谢长离却在笑。他颤抖着手指向魂灯，灯壁上渐渐浮现出五百年前的画面——杏花树下，少年将木簪别在少女发间，少女偷偷在他酒里下了......

"同心蛊？"苏染如遭雷击，"原来当年是我......"

谢长离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了。他的身体开始结晶化，从心口蔓延向四肢，最终定格成一个伸手欲触的姿势。

魂灯突然发出刺目强光！苏染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站在星宿海边——五百年前的星宿海。

眼前是正在给少年谢长离下蛊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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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

"住手！"

苏染冲上去打翻酒杯，蛊虫在沙地上疯狂扭动。少年谢长离诧异地抬头，这个眼神让她肝肠寸断——那么干净，还没有后来五百年的痛与恨。

"姑娘是......？"

苏染的眼泪落在沙地上，开出细小的往生花。她颤抖着摘下鬓间那朵月白往生花放在少年掌心："别接任何人的酒......尤其是我的。"

时空开始扭曲。她看着自己的手指逐渐透明，远处传来清雪惊慌的呼喊。最后消散前，她将魂灯深深埋进星宿海的沙地里——那里将成为五百年后的堕仙崖。

现世。

魂灯突然从空中坠落，正正插在结晶化的谢长离心口。已经透明的苏染笑了，她终于明白这是怎样的轮回——

每一次重生都在修正过去的错误，却造就新的悲剧。唯有彻底牺牲，才能打破这个闭环。

"这次......"她俯身抱住冰雕，魂魄化作漫天青光融入灯芯，"换我做灯油。"

灯焰暴涨九丈，照亮三界。所有修士都看到火焰中浮现出两道身影——谢长离的白发褪去血色，苏染的咒纹尽数消散。他们携手走向灯焰深处，身影越来越淡，魂灯却越来越亮。

最终，那盏灯化作流星划过夜空，坠向遥远的星宿海。

据说每逢月圆之夜，海边就会长出月白色的往生花，花蕊中藏着盏小小的灯。有情人若是对灯许愿，就能听见风中传来低语——

"这次，没有遗憾了。"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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