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舰 第1章 同学，你听说过磁力棒吗？

【提示：小学生的哲学启蒙，多少需要带点脑子】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然而，我并不自由。”

李晨盯着摇曳的烛火，心中有些犹豫。

“爸，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鱼翔号那个交流生活动……”

“我不同意。”

李远山打断了他，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花生米，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努力训练，考上第一军事学院。”

不等李晨开口，李远山又冷冷地问：“听说你模拟战的成绩不理想？”

听说？听谁说的？

还能是谁！

李晨抿着嘴，目光转向姐姐李晓。

“看我干什么？”李晓语气讥讽，“都打到对方指挥部了，还能让人翻盘，我可真为你感到骄傲！”

“那是他犯规。”李晨小声辩解。

“你还好意思说！”李晓厉声道，“为了保护人质，错失战术目标，你可真讲风度！”

“可是……”

“没有可是。”李晓打断他，“我问你，战术实施的关键是什么？”

“目标达成。”

“呵呵，那你说说看，你的目标难不成是兵不血刃？”

李晨沉默了。

“今天是晨晨生日，难得回家一趟，都少说几句吧。”母亲陈雅琳打圆场，笑着转向李晨，“还不赶紧吹蜡烛？跟妈说说，你许了什么愿望？”

烛火熄灭，心火却在燃烧。

片刻后，李晨再次开口，语气更加坚定：“我还是想参加这次交流生活动。”

啪！

李远山放下筷子，严厉地说道：“我说了，我不同意！”

空气瞬间凝固。

陈雅琳最先打破沉默，柔声道：“孩子这是在跟你商量……”

“没得商量！”李远山抬起手，手指几乎戳到李晨的额头，“把你的那些心思都给我收起来！别整天摆弄那些没用的东西！有时间多跟你姐姐学学，下次再考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

沉默地吃完饭，沉默地回到房间。

这是一个不足三平米的房间，铅灰色的天花板、铅灰色的墙壁、铅灰色的床。房间里没有窗户，唯一的色彩是墙上挂着的一盆绿萝。

李晨躺在床上，竖起耳朵。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他轻轻爬起身，摘下花盆，旋开底座，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

这是一台外壳被盘的发亮的收音机。

插上耳机，长按开机。

很快，柔美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欢迎收听鱼翔之声……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星铃为大家带来她的最新单曲——星愿……”

李晨闭上眼，伴随着轻快的歌声，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哐当一声，房门一响，紧接着，被子被一把掀开。

李晨身体一颤，刚睁开眼，就看到李远山阴沉着脸，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李晨的身体僵住了。

……

呵斥声、摔打声、劝解声，嘈杂过后，归于平静。

……

良久，李晨无神地躺在床上，怔怔望着天花板，愈发觉得这个如同牢笼般的房间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不止这个房间，整艘鹰击号，也无非是一个更大、更厚的牢笼罢了。

……

鹰击号，星际探索舰队三艘旗舰之一，长约50公里，宽10公里，高5公里，总质量超过100亿吨。这艘搭载了一百二十余万人的巨型宇宙飞船，不仅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奇迹，更是一个完整的社会生态系统。

有人，就有规矩。

虽然同属一个舰队，但由于种种原因，三艘旗舰已分化成三个相对独立的政治集群。

相较于高度商业化的鱼翔号和科技精英主导的霜天号，鹰击号的初衷是作为舰队的武装舰，担负着护卫整个探索舰队的职责。或许正因如此，在过去五百年的漫长航行中，鹰击号逐渐形成了以强大的军事力量和高度集权为核心的政治结构。

这里强调等级、纪律、规则。

这里重视集体，漠视个体。

至于个性？那是什么东西？

……

李晨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一对黑眼圈走出房间，沉默地吃完早饭，沉默地出门。

临出门前，陈雅琳犹豫着对他说：“晨晨，不管怎样，妈妈都支持你。”

至于父亲，全程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

“……列车已进入学院区，请注意重力变化。下一站，鹰扬一中。”

列车内，广播响起，紧接着，李晨顿觉身体一沉。

在鹰击号上，重力环境不是一成不变的。

生活区的重力普遍介于0.5到0.8个标准重力之间，而学院区，则从1.2到2.0不等。

根据官方说法，这是为了让下一代更早担负起重担，然而熟悉历史的李晨觉得根本原因可能和能源紧张有关。

纵观过去三十年颁布的法案、条例，可以清晰看到，鹰击号对于能源与物资的管控力度是持续加大的。

事实上，飞船现在应用的模拟重力系统也与以前不同。

以前的重力系统被称作“真实重力”，是实际作用于人体的，而现在的“虚假重力”，则更多依赖磁力靴、纳米服间接作用于人体。

虚假重力的原理很简单。磁力靴就像一块磁铁，在磁场作用下，提供具有指向性的引力；而纳米服除了能提供引力，还能够根据环境不同调整收缩力度，进而影响肌肉、血液循环乃至脏器。

简单，但实用。

除了更加节能、更便于区域调整，光是极大提升空间利用率这一点，就极大提升了它的实用性。

讲个笑话：你走进一间房间，发现六面都是地板。

当然，缺点也不是没有，你感觉自己站在地上，脑袋却在充血，这种感觉可不算好。

……

如果在母星上，普通人面对骤然变化的重力环境，可能导致严重的身体不适甚至诱发疾病，然而李晨只是呼吸间便适应了这种变化。

他甚至偷偷上调了感应力度。

这其实是违法行为，然而大部分人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轻人要上进，谁会阻止呢？

李晨注意到，在列车进入学院区后，至少有十个学生伸手摸向自己的靴子。

这些家伙和李晨一样，坐得笔挺，双脚微微离地，默默打熬着身体。

有人注意到李晨的视线，挑衅的抬高双脚。

幼稚。

李晨移开视线，在车厢内寻找着，很快锁定了目标，起身走了过去。

“同学”，李晨挨着对方坐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注视下，笑着小声问道：“你听说过磁力棒吗？”

……

鹰扬一中站，公共卫生间。

“怎么样，舒服吗？”

“还行，你的这么短，行不行啊？”

“你别看它短，它持久啊。”

五分钟后。

一个男生面带兴奋的走出卫生间，只是夹着腿一瘸一拐的姿势说不出的怪异。

李晨紧随其后，满面春风道：“你注意点，别被人看出来，以后需要了记得再找我。”

……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虽说不太合法，但这只是一场再正常不过的交易。

磁力棒，一种能够增强或削弱磁力靴感应力度的小玩意。

划重点——“削弱”。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不是所有人天赋卓绝，能够无视重力健步如飞，也不是所有人都热衷于自虐，有着发泄不完的荷尔蒙。

然而大环境摆在这儿，私改磁力靴的虽然不少，但是做的都是“增强”，搞“削弱”的，李晨有底气拍着胸脯说上一句——“还有谁？”

这个李晨亲手制作、最初被用于考试作弊的玩意，在过去几年，已经切实帮到了不少人，也让他积攒起不小的财富。

和直接改装磁力靴不同，磁力棒不够隐蔽，但也颇为小巧，同时兼具调节和快速复位功能，能耗也远比改造磁力靴更小，用于作弊反而更不易被察觉。

李晨自然也可以直接对磁力靴进行改装，但是那样交易周期长、风险大，也不方便通过产品升级薅羊毛，李晨才不会涸泽而渔。

当然，他早已不用这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