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鹦鹉号加速向着虹光带飞窜,凭借着轻盈的身姿,一时间竟隐隐有将身后猛禽甩脱的趋势。
光脑的播报声接连响起,听到不断拉开的敌我距离,有学生渐渐放下了提起的心。
然而李晨知道,这只是错觉。
也许是出于戏耍心态,也许是己方的应对并未超出对方的判断,也许是不愿浪费能源,对方并未施展全力,也并没有再次进行攻击。
李晨这样想着,然后攻击就来了。
“成功抵御炮击,能源储备低于30%!警告!警告!剩余能源已无法完成原定航行任务……”
“能活下来再说吧!”
舰长低声骂道。
李晨同样在心里骂了一声,对方这是一点活路不给啊!
他将自己代入舰长,设想过如果对方不再攻击,说明对方大概率能源紧张,最初的炮击只是虚张声势。如此一来,它们完全可以做出向虹光带逃逸的姿态,然后虚晃一枪,改换其他逃逸路线。
现在看来,指望对方粮草不足,还不如指望己方不要触礁沉没。
……
在飞船能源堪堪跌破15%的警戒线时,蓝鹦鹉号终于一头扎进了虹光带中。
虹光带远看美不胜收,置身其中则会发现它狰狞可怖的一面。
这里遍布着陨石与尘埃,如同暗礁林立的海,飞船在进入这片海域后,已经无法保持全速航行。
餐厅内灯光暗淡,舰内通讯只保留了一条通道,嘈杂而急促的呼喊声混合着光脑不带感**彩的汇报声,营造出末日降临般的氛围。
这是舰载光脑全功率运行的明证。
此时此刻,所有非必需设备都已停止运转,算力全部供给光脑,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在面对突发情况时,做出足够及时的反应和机动。
空调系统也关闭了。
李晨戴上氧气面罩,缓解着缺氧带来的不适。
一道身影靠近。
“聊聊?”
“舰——呃,琛叔,你不用指挥吗?”
“人力有时尽,这种时候,光脑远比人脑靠谱。”
舰长没有戴呼吸面罩,似乎不受缺氧环境的影响。
“怕吗?”
“怕有用吗?”
“确实没有。”
舰长笑道:“年轻人怕死不丢人。比这更危险的情况我也遇上过,当时有人跟我说,‘越是害怕,死的越快’,我觉得挺有道理。”
“谢谢琛叔。”
“说说吧,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对方想要生擒。不管是消耗我们的能源,还是逼我们冒险进入虹光带,都是出于这个目的。”
“这是战术目的。如果我是你,会这样回答:‘对方希望制造一场具有政治影响力的事件,向鹰击号和鱼翔号示威’。”
“谢谢琛叔,我明白了。”
“嗯。”舰长点头。“做指挥官不能只懂打打杀杀,更要有战略眼光。清楚对方的目的,那么只要让对方的盘算落空就算我们赢了。”
舰长又问:“怕了吗?”
李晨诚实道:“不怕了。”
舰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舰长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己方不能被俘,也不能直接死在对方的炮火之下,只要这两点不满足,对方的行动就不算圆满。
那样自己也算光荣了吧?
李晨想着,面露狠色,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
“还有一个选择。”
“哦?”
“临死前咬下他们一块肉!”
“难。”舰长摇头。“我们的选择不多,自杀式袭击的成功概率太小,反倒可能给对方创造一击致命的机会。而我,一丝机会也不会留给对方!”
“我们还可以用机甲伏击。”
舰长的眼前一亮。
“你觉得可行?”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舰长略一思索,回头冲警卫说道:“叫王俊过来!”
见到王俊——也就是我们的小王哥,舰长脸色很是难看。
“你喝酒了?”
小王哥意识清醒,仪态也挑不出一点毛病,但是舰长一眼就看出他有喝过酒。
李晨这时也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酒精会麻痹人的神经系统,酒后驾车尚且危险极大,更不要说开机甲了。
舰长脸色难看,但是并未动怒,他看向李晨,摇头道:“看来没得选了。”
“也许……我可以?”
李晨试探着,紧接着语气坚定的重复道:“是的,我可以!”
“你?”
舰长笑着摇头,“你跟着王俊学了几天,就觉得自己行了?”
“我可以!我……”李晨想了想,坚定的说道:“我保证,我一定死在蓝鹦鹉号前面!”
舰长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片刻后,他敛起笑容,朗声道:“光脑,制定伏击方案……”
……
自从看过那本私下里流传甚广的古典小说,李晨曾无数次幻想过擎银枪、驾白马、于万军中七进七出。如今,幻想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临现实。
而在李晨被巨大的兴奋感包裹的同时,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装备库。
咣当。
手动关闭机械气闸,来人转过身,仰头看向不远处的狰狞机甲,情不自禁的吹了个口哨,搓着手,自言自语道:“困兽犹斗,可不能留下隐患。”
“留下这么大隐患,可见这艘船上都是些酒囊饭袋!”
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紧接着,另一个身影从机甲下方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看到我有没有感到惊喜?陆明辉同学。”
蒋祁面带笑容的看着陆明辉,后者一脸阴晴不定。
蒋祁继续用言语刺激对方。
“我还以为你能来得更快一点,害我好等。”
陆明辉目光阴冷,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为保证光脑的算力,监控系统会暂时关闭,这么好的机会,我不相信‘你’会错过。”
蒋祁将你字咬的很重。
“听你的意思,是早就怀疑我了?”
“没办法,你身上破绽太多了,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你说说看,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非要说那就太多了,像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啊,你接受问询的时长啊,你无处不在的好奇心啊——这些都不是关键——”
“关键?”陆明辉面露不解。
蒋祁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关键是,童小琴也好,程志远也罢,还有你,你们那充满平民恶臭的名字,简直让我恶心!”
蒋祁话音刚落,便如下山猛虎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陆明辉。
低沉的拳脚撞击声响起,顷刻后归于寂静。
缠斗的两人迅速拉开距离,警惕的注视着对方。
这一次,陆明辉率先开口。
“你一直试图激怒我,看来你也清楚不是我的对手。也对,像你这种靠着家里关系才能考上二中的纨绔子弟,哪会知道我们这些‘平民’打拼的辛苦。”
“说完了?”蒋祁冷眼看着他。“我上二中,是因为我不想走别人安排好的路,可不代表我没能力走那条路。”
“你的实力但凡有嘴一半硬,也不至于受伤。”
陆明辉将捏着的玻璃片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蒋祁按着左臂,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渗出,他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陆明辉继续道:“乖乖束手就擒吧,放心,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不会杀了你。”
“想得美!”
蒋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紧接着,再次冲向陆明辉。
这一次,双方交手的过程更短。
数招间,胜负已分。
蒋祁冷眼看着陆明辉。
陆明辉倒在地上,双目圆瞪,写满了不可思议。他的颈间,一道伤口触目惊心,血珠四散,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胜负未定就自废武功,真是愚蠢!”
蒋祁说着,一抹绿色在他的指间翻动,赫然也是一枚酒瓶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