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舰 第66章 诸神黄昏（十八）

“哦？我有什么计划？”

将军微微扬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当他开口的这一刻，总督便又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将军显然知道这一点，但他依然选择了这么做。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星铃身上。

她站在原地，神情恍惚，低声喃喃道：“我是将军计划的一部分？什么计划？”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她不仅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更感觉到一股更大的阴谋正悄然逼近，逐渐将她吞噬。

总督见状，冷笑着看向将军，语气中带着讥讽：“后悔了吧？如果你没有拆穿她的伪装，我只会当她是你仓促准备的替代品。没想到，她居然就是星铃！不，或许我该叫她‘话筒’！”

“话筒”这个词一出口，胡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自由之翼早就察觉到鱼翔高层在秘密执行一项庞大的计划，而“话筒”正是其中的关键。然而，关于“话筒”究竟是什么，计划的具体内容如何，他们始终一无所知。

胡利一直以为“话筒”可能是一个装置或一件信物，却万万没想到，它竟然是一个人——而且是全鱼翔家喻户晓的女艺人，星铃。

“话筒是什么？”胡利紧盯着总督，语气中带着迫切。

总督试图缓和气氛，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先把枪放下——”

“休想！”胡利厉声打断，手中的枪狠狠顶在总督的太阳穴上，恶狠狠地说道：“少废话！赶紧交代，否则我一枪崩了你！”

总督脸色一白，连忙告饶：“好好好，别冲动！我说，我说！”

他不敢再讨价还价，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慌乱，显然被胡利的威胁震慑住了。

……

“话筒是传声的工具，它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总督还想发挥他那诗人般的口才，却被胡利粗暴地打断。

“说人话！”

“她被称作‘话筒’，是因为她具备唤醒未知存在并与之交流的能力——别激动！所谓未知存在，我们称之为‘旧日支配者’，祂就沉睡在沧溟星上……”

“祂已经醒了。”

艾莉突然开口道。

胡利看向她，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你也知道？那你来说，说些我能听得懂的！”

相比巧舌如簧的总督，他更相信这个人造女人。

在艾莉的讲述下，胡利这个自由之翼的小干部得知了许多以他的身份根本无法触及的秘密。

旧日支配者（Great-old-ones）是远古外星文明的幸存者，也是“上古信标”最初的掌控者。祂们从遥远的过去残存至今，散落在宇宙的各个角落。

祂们如同神话中的神只，即使失去了曾经的辉煌，依旧拥有着人类难以想象的伟力。

胡利被这些话深深震撼。

“也就是说，沧溟星上就有着这样一个存在，祂甚至能将整颗星球冰封？这样恐怖的存在，你们竟然想要和祂对话？你们疯了吗？”

“不对话，难道对抗？”

总督讽刺了一句，随后深深叹息：“我们也没想到，这块信标居然有着如此恐怖的守护者。如果不能说服祂让出信标，整个舰队只能永远困在这个星系。那样的未来，你们想看到吗？”

听得入神的池田雄二下意识说道：“留下来开枝散叶似乎也不错。”

见众人看向他，他连忙弓着腰躲到蒋祁身后，低声下气地说：“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继续。”

胡利眉头紧锁。

“人类怎么能跟神明对话……”

“如果换成相对友善的外星人，这个说法能不能让你好接受点？”总督自问自答，“这群外星人，我们称之为熵烬族。从已知情报来看，祂们是一种、一种——”

“祂们？”胡利忍不住打断，“祂不止一个？”

总督看向艾莉，示意她解释。

艾莉平静地说道：“祂是一种由‘逆熵弦波’构成的量子态意识集合体。人类的个体或群体概念对祂并不适用。但受这种特殊形态的影响，祂的意识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就像精神分裂症，只不过分裂程度数以百万计。”

“就像现在的鱼翔社会？”胡利脱口而出。

“人类的社会性精神分裂症？这是个不错的研究命题，谢谢你的提醒。”艾莉淡淡回应。

“不客气。”胡利下意识回了一句，接着突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问：“你们怎么会对祂如此了解？难道你们已经接触过祂了？”

“不如让将军亲自给你解释？”

总督说着，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将军。

将军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看向星铃：“是的，多亏了一位朋友的提醒，老夫才知道，即便是强大如神只的存在，也拥有灵魂。而你，”他顿了顿，“就是我们与那个混乱灵魂沟通的桥梁。”

“你是说我接触过祂？可我完全不记得……”星铃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却一无所获。

“你还记得八岁时候的事情吗？”将军的语气意味深长。

星铃一怔，脑海中浮现出八岁时的那次沧溟星之行。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旅行，但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其中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将军并未给她太多时间思考，继续问道：“那我换个问题——你还记得八岁以前的事情吗？”

“八岁以前……”星铃喃喃自语，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起。

有些事，经不起提醒。

当她有意识地翻开记忆的图册，惊惧地发现，八岁前的记忆竟充斥着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那是一片看似完整、实则由碎片拼凑而成的虚假画面——每一块碎片，都能在她八岁后的记忆中找到对应的出处。

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甚至在那些虚假的记忆中看到了李晨的身影！

“难怪我一见到他就充满好感……原来他一直烙印在我的心底……”星铃低声呢喃，声音中带着颤抖。

将军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满意地笑了起来：“人的灵魂真是奇妙，即使被撕成粉碎，也能随着时间自我愈合。”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只不过，伴生的记忆不过是拙劣的剪辑罢了。”

泪水无声地从星铃的脸颊滑落。她抬起头，声音沙哑：“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还是想问为什么你会背负这样的命运？”将军笑着反问，随后自问自答，“你应该感谢命运的馈赠。它让你生来就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灵魂，强大到即便直视神明，依旧能保持清醒。它还赐予你动人的歌喉，让你能将祂从疯狂中唤醒。”

说到这里，将军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可惜老夫太心急了。你的灵魂虽然天生强大，但还不够强大。面对不可名状之物，最终还是崩溃了。”

他站起身，张开双臂，像是在向所有人发问：“想让灵魂变得更强大，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房间里一片寂静。几秒后，总督低声给出了答案：“是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