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已经有人急不可耐,但还是让我们再次将时间倒回。
视角来到蒋氏父子和影子这边。
“你来干什么?”
经历了风云骤变、险死逃生,这些都没有对蒋建勋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威严沉静,如同亘古不变的山。
他甚至不曾看一眼死去的同僚和下属。
和他相比,蒋祁则显得玩世不恭。
“来寻找同道中人,顺带看看会不会遇到你。”
“看来我说的话都是对牛弹琴,你居然会和那种下流货色混在一起。”
“你是来增进和睦的,我只是来交朋友,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蒋祁开口怼了回去,意犹未尽,继续道:“雄二和将军都出自豪门,一样阴狠狡诈,我这不过是有样学样。”
“但是他没有力量。”
“弱者不配与你为伍,这是你的想法吗?”
蒋祁轻笑着扫了眼一地尸体,“与你为伍的强者,看起来都没好下场呢。”
蒋建勋淡淡道:“恃胜失备,反受其害,死不足惜。”
蒋祁的笑容消失了。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蒋祁眯起眼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
“别扯东扯西,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字面意思。”
“这样啊……”
……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蒋祁不再言语。蒋建勋也没有再说什么。影子更是仿佛不存在一般。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沉默。
“笑死我了,哈哈——”
胡利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蒋建勋眉头一皱,冲着那边呵斥道:
“你还有脸笑别人?你也是个叛徒!”
远处的笑声戛然而止,陷入沉默的三人却如同上了润滑油的齿轮般,重新转动起来。
“那位胡利,居然是我们的人?”
蒋祁的表情有些夸张,看上去反倒并不惊讶。
“曾经是。”蒋建勋的回答简明扼要。
“从年龄来看,已经过去很久了吧?难为你一直记着他。”
蒋祁一边分神听着胡利的故事,一边说道。
蒋建勋的回答依旧凝练。
“我曾是他的教官。”
“能得你亲手栽培,这家伙的起点倒是够高,可惜被鱼翔人养废了。”
蒋祁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你心里该不会在想,‘你的起点比他更高,结果不也被养废了’?也是,一个人会不会变成废物,归根结底不在于这个人自己,而在于培养他的人。”
“你在质疑我的教育方式?”
即便被蒋祁这样嘲讽,蒋建勋依然沉稳,只是对于无比熟悉他的蒋祁来说,话语中暗含的一丝怒意格外明显。
蒋祁只当听不出来,不紧不慢的说:“想要不被质疑,不如期望自己生的是女儿。”
一直一言不发的影子突然开口了。
“埃休姆情结并非男性专属。”
影子嘶哑的声音仿佛撕开了蒋建勋的心头伤疤,他对影子怒道:“我们父子谈话,谁允许你开口的?”
“让他说下去嘛,”蒋祁笑着打起圆场,“一问一答多无聊,况且我看他还挺有见地的。话说埃休姆情结是什么?”
“不学无术!”
蒋建勋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两人。
“埃休姆情结也叫‘自阉割’……”
影子简单介绍了一下精神分析术语的含义,然后说:“它通常意味着恋母情结向恋父情结的转变,行为上通常表现为过分在意自己的某些器官,或者某些自残行为。”
蒋祁摸着下巴,不自觉的说道:“李晨那玩意儿就没我的大……”
蒋建勋回头瞪了他一眼。“幼稚!”
蒋祁不理他,指着他问影子:“也就是说,我的叛逆是因为惧怕他?开什么玩笑!”
“也可能是出于膜拜或者某种潜在的反抗意识。”
“怎么讲?”
“埃休姆情结被认为是儿童向成年人转变的分水岭,在这个过程中,儿童对父母的依赖式的爱会逐渐转变为成年人对社会权威、宗教权威和道德权威的依赖式的膜拜。他们无所不在的扩张冲动和无遮无拦的神祗愿望,会附着在一个固定的形象——通常是父亲的身上。”
“继续。”
“孩子的**和快乐更单纯,也更容易得到满足。直到他们意识到所得都来源于父母,而父母能够提供的满足是有上限的。他们自以为是的英雄梦破碎,开始有意识的反抗成年人的权威。这种反抗最初的载体——通常也是父亲。”
影子结束了他的发言。
蒋祁脸色变换,看向自己的父亲。
“你觉得我对你是膜拜更多,还是反抗更多?”
蒋建勋哼了一声,反问道:“你觉得呢?”
蒋祁又开始摩挲他那剃得溜光的下巴。
“我觉得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斗争?”
“斗争的前提是力量对等。”
“不一定吧,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蒋祁的眼中闪烁着火光,摇头笑道:“况且不试过怎么知道对面是风车还是纸老虎?”
“牙尖嘴利,看来我给你的惩罚还不够深刻。”
蒋祁冷笑:“像头驴子一样任劳任怨的走你安排好的路,胆敢跑偏就抽一鞭子,这种惩罚还不够深刻?”
他声音随着激荡的情绪越来越大:“就连原本钓着的胡萝卜都被拿走了,你管这叫不够深刻?”
蒋建勋默然不语。
蒋祁的怒火仿佛瞬间熄灭了,他失落道:“你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杀了她。”
蒋建勋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反抗吗?不是不喜欢别人安排你的人生吗?”
蒋祁磨着牙齿,恨声道:“我不喜欢你的安排,不代表我不喜欢她。我说过,我想要的,我要亲手得到!”
“就凭你?”
蒋建勋的眼神充满轻蔑。
蒋祁将帽檐压低,笑着说道:“我现在虽然弱小,但我终有一天能够变得更强,强到足够配得上那个女人……”
泪水悄然淌落,微微扬起的嘴角,是苦涩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漫长如同一个世纪,也许只有两三分钟,提示音传来。
【最后五分钟。】
蒋祁抬起了头,泪痕已经干涸。
蒋建勋收回投向总督的视线,与儿子对视。
他率先开口,用一种沉稳中带着些许嘲弄的语气说道:“你也要像那位总督一样,来一场疯狂谢幕?这算什么?弑父情节?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比他更失望的,是蒋祁的眼神。
“对你来说,她只是一个女人,对我来说,却是从小到大一直默默仰望的女神,你让我的生命从此失去了光彩,你一手将我推入黑暗,你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亲?”
蒋祁的眼神变的锐利。
“来吧,不以父子身份,就以两个男人的身份,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蒋祁说着,掏出一只指虎套在拳头上,退开几步距离,冲着蒋建勋勾了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