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舰 第24章 马雷

浮格人有群居的，也有独居的。

眼前这群孩子就来自独居家庭，散落在卡玛鲁牧场周围的一个个小块碎冰就是他们的家。

有能力开凿属于自己的“房子”的浮格家庭，经济条件大都不错，但是家里的孩子也因父母长期无暇顾及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格。

拜自然环境所赐，浮格人的作息习惯是撕裂的。

这里的白昼和夜晚都极漫长，很多人都是半个月外出劳作，半个月休养生息，大部分浮格人睡眠时间都很短，有些人甚至间隔数日才会睡上几分钟。

成年人如此，孩子们却不行。在身体长成前，这里的孩子大都延续着地球时代的作息习惯，直至年龄增长，逐渐变成父辈的模样。

小孩子就像小动物一样活泼，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没了父母约束，他们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成天利用钩刀在冰块间游荡，并很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小圈子。

过程中难免会发生意外，据说曾有无数孩子在外出时不慎失去年幼的生命。

……

钩刀是浮格人最重要的交通工具。

钩刀刀头呈鱼钩型，由合金打造，刃口异常锋利。松开锁扣将刀头和刀柄分离，需要非常仔细才能看到二者间连着的极细的丝线。别看它细到难以察觉，却异常坚韧，足以承受数吨重的拉力。

当浮格人需要前往其他浮冰时，会将钩刀的刀头甩出，勾住临近的浮冰，而后按下刀柄的把线收紧，最后一跃而下，通过荡秋千或脚踩浮板的方式前进。

听上去是不是有些熟悉？

试想一下，如果将钩刀的刀柄延长，稍加改变，就会变成一件令地球上的钓鱼佬们感到疯狂的神器。

可惜沧溟星没有鱼。

“怎么会没有呢？”

卡玛鲁看着打闹的孩子，笑着说道：“这不都是些活蹦乱跳的鱼？”

得知每年都会有这样鲜活的生命逝去，李晨有些难过。

“现在已经好多啦。”

卡玛鲁很喜欢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他继续道：“这些孩子都是游泳高手，即使不小心掉到海里，正常情况下也死不了，事实上过去几十年里死去的孩子，大多不是淹死的，而是冻死的。”

“冻死？”

“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人出门时怎么说，这边有人要外出时，家里人都会跟他说‘小心迷路’。在浮冰带一旦迷路，结果是很可怕的。你想想看，当你耗尽力气找到一块生态浮冰，结果上面碰巧无人在家，会发生什么？”

李晨脑海中浮现出卡玛鲁所说的场景，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找不到回家的路，拍打着陌生人的房门却迟迟无人回应，只能等着氧气或体温散尽……这是何等绝望的场景？

在这种场景下慢慢死去，又是何等痛苦的事情？

“所以说小星星功德无量，她让大家把每一块生态浮冰雕刻成不同的造型，这样孩子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

“以前难道就没人这样做吗？”

“以前当然也有道标，”卡玛鲁摇摇头，“小星星说，小孩子眼中的世界与大人不同，大人一眼就能认出的道标，在他们眼中都是一个样子，反倒是稀奇古怪的造型，他们看见以后很快就能记住……”

事实果然如她所说，随着一座座生态浮冰变得千奇百怪，小孩子的死亡率也直线下降，现如今，孩童意外死亡已经算得上新闻了。

这话不能反过来听，反过来听全是血泪。

……

李晨教给孩子们一套脱胎自军刀搏击术的钩刀战法，收获了他们的顶礼膜拜。

冰球队队长马雷代表全体队员送给他一把精致的短柄钩刀作为谢礼。

“等我长大了，我会再向你挑战，赢的人才能娶星星姐！”

“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的星星姐等不及，等你长大了，她都成老姑娘了。”

李晨呵呵笑着，冲着款步而来的星野铃挤眉弄眼。

星野铃剜了他一眼，随即便被孩子们包围了。

马雷也想凑上去，却被李晨拽到一边。

李晨说了些什么，马雷摇头，李晨又说了些什么，马雷陷入纠结，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下来。

李晨和星野铃好不容易才摆脱孩子们的纠缠，获得了独处时光。

“你刚才和马雷说什么呢？”

“你认识他？”

“当然啦，他可是我亲手发掘的宝藏男孩儿，是注定成为超级巨星的男人！”

“冰球运动离开沧溟星还能有多少人关注？”

“谁规定他只能做个冰球运动员？也许等他长大以后，他的大名能响彻整片宇宙呢。”

“醒醒吧，梦里啥都有，就是没有梦。”

“小孩子有梦想不是很正常吗？万一实现了呢！”

“嗯，万亿分之一的几率。”

“喂！你非要跟我抬杠是不是？马雷又没惹你！”

“他是没惹我，就是想跟我抢老婆。”

李晨模仿马雷的口吻说出他的豪言壮语，星野铃顿时花枝乱颤。

“对了，你还没说你们俩偷偷摸摸说了什么？”

“啊……男人的约定，女人少打听。”

……

接下来的日子，李晨和马雷形影不离，这是星野铃看到的，实际上自从李晨掌握了钩刀的用法，大部分时间在外面游荡，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感觉被冷落的星野铃多次询问无果后终于怒了，她和李晨大吵一架，接连几天都赌气不肯跟他说话。

感情遭遇危机，李晨却依然故我。

对此，地球上的钓鱼佬们表示很有发言权——

男人嘛，一旦迷上什么东西，女人又是什么东西？

你问拍摄工作？

噢，不好意思，电影只拍了一天，李晨就罢工了。

……

李晨罢工，是因为他看到了剧本。

之前在宝石海星号上拍戏的时候，都是帕蒂女士讲一段，李晨拍一段，他对整部戏的剧情其实知之甚少。

来到沧溟星后，因为要忙的事情太多，感觉分身乏术的帕蒂女士于是把剧本丢给了他，结果这下坏了。

李晨看了完整剧本，顿时不干了。

他的人设是“逃兵”，准确的说，是亲眼目睹了鹰击人枪杀队友的行为后，弃暗投明前往鱼翔号的“落羽者”。因为在战场上遭遇了心灵创伤，他一度沉沦，幸运的遇到了女主角，对方用爱将他感化，不再畏惧的他重新拿起枪，几经波折，与女主角一同挫败了邪恶商人的阴谋，并在决战中摧毁了前来接应的鹰击人的战舰，最后抱得美人归。

这还只是故事梗概，可以想象李晨看过狗血填充的全文后是何等的愤怒！

这已经不是狗血的问题，这是政治事件！

不管李晨对鹰击号的现行政策有多少不满，都无法接受这种肆意的、丝毫不加掩饰的抹黑！

看看剧本里是怎么介绍明面上的反派的——

被鹰击人腐化的邪恶资本家。

很可笑吧？

资本家还需要别人腐化？

……

李晨代表全体鹰击人，对剧组提出严厉谴责，并且罢演。

在请求星野铃充当说客遭拒后，剧组只好暂停拍摄计划，对剧本进行大改。

在此之前，他们试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过以合同做威胁，甚至一度表示，就算李晨罢演，影片依旧会按原计划如期上映。

他们当然做得到，李晨没有坚船利炮，轻飘飘的抗议又能吓得了谁？

然而他们最后还是妥协了。

让剧组妥协的根本原因是李晨与日俱增的影响力。

他们之所以临时把李晨拉下水，不就是想要蹭那场空战的热度吗？

现在好了，在鱼翔号上，围绕着星铃的这位绯闻男友的话题与讨论层出不穷、持续霸榜。更可怕的是，由于他本人脱离了风暴中心，热度不减反增，估计等他重返鱼翔号时，憋狠了的鱼翔人会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只要想想就会**！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他那时候对记者说些什么——

比如说这部片子就是一坨臭狗屎？

再比如，说出些更敏感、更大逆不道的话……

剧组不敢想象，于是只能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