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舰 第52章 诸神黄昏（四）

蒋祁被邀请去雄二包厢一同观影。

临进门前，一个匆匆经过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抬起手臂，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对方刹住脚步，警惕地看着蒋祁。

“这位老爷，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觉得老哥你这条项链挺有意思，想问问哪里可以买到？”

说是项链，其实是皮绳挂着的吊坠。那是一枚小拇指指节大小的银色吊坠，造型是双手握在胸前，作祷告状的少女。

池田雄二好奇地看了一眼，笑道：“是少女的祈祷，挺有名的雕塑，做工还算挺精致。你要是喜欢，我找人给你做一个？走啦，我今天带了瓶好酒！”

“那可真要好好尝尝！”

蒋祁和池田雄二勾肩搭背，回头对被他拦下的男人歉然道：“不好意思，没你事了。”

……

“真是晦气！”

神偷骂骂咧咧地向包厢赶去，再拖拖拉拉的，电影就要开始了。作为朝不保夕的下等人，神偷能够出现在大剧院中，靠的当然不是什么光彩手段。

他的入场券是凭本事赢来的，至于过程中有没有出千下套，那不都是基本操作？

当然，如果神偷有得选，他才不会为了几张电影票就去招惹麻烦。可是谁让他的小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呢？神偷甚至怀疑，他之所以突然闹肚子，跟他吃撑了关系不大，没准就是那个胖狐狸给他下了药呢！

入场券送到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对方倒是没有强迫他必须留下来，不过来都来了，不享受一番就太可惜了。

抱着这样的觉悟，神偷重新回到了包厢。

包厢中，除了打过几次交道的胖狐狸，还有一位陌生男人。

胖狐狸和陌生男人背对着门，站在落地窗前。一向谨小慎微的神偷注意到，胖狐狸的站位比那个男人略微靠后，不到半步的距离。

很显然，那人比胖狐狸更加尊贵。

听到开门的声音，落地窗前的两人转过了身。陌生男人很英俊，自诩过目不忘的神偷确定从未见过对方。

按照胖狐狸之前的交代，他微微摇了摇头。

陌生男人看着神偷，问道：“这位是？”

他身旁的男人回以微笑：“一个朋友。多亏了他，否则我可进不来这种地方。”

神偷突然意识到，返回包厢似乎是个错误决定。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想起来，肚子还是不太舒服，我去趟厕所……”

说完，他像只刚出洞就被猞猁盯上的耗子一样，又从房间退了出去。

……

“自由之翼还真是人才济济。”

李晨——或者说池田英一的视线从房门收回，重新眺望着落地窗外，穹顶的巨大雕塑。

“没办法，底层人想要过得好，总要有些独门手艺。”

胖男人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但是就算我们费尽心机，都不及您指缝中漏出些许。”

“想要化缘该去庙里，听说下流街的寺庙不少。”

“我们只是想跟您交个朋友。”

“不要用尊称了，我不喜欢。另外你如果真的是来交朋友的，至少先报上名来。”

“真是不好意思，见到您——你，一时激动，居然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胡利。”

“狐狸？”

“胡说八道的胡，利益至上的利。”

“哈哈，你这个自我介绍有意思。”

池田英一笑了起来。胖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池田英一摇头道：“我记得上学的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叫《what-the-fox-smile》。以前还不知道狐狸怎么笑，今天见到胡先生，算是解了我多年疑惑。”

胖男人恭维道：“传言都说池田先生不善言辞，没想到这么幽默。”

池田英一摆手道：“深居简出也好，沉迷玩乐也罢，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当然，我确实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这世间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又有什么人值得我交心？”

“池田先生。”

胡利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们今天不谈利益，只谈感情。”

“谈感情？那我不如去找铃音。”

“您的品味真是独特。”

胡利言语间不自觉的再次用上了尊称。

池田英一没有再纠缠称谓，他摆手道：“那是你们不懂她，她活得远比大多数人更通透，而我就希望身边的人简单点。”

“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不兜弯子了。”

胡利听出池田英一的弦外之音，开口道：“我们希望获得您的支持。”

池田英一笑了起来，手指虚点着胡利，调侃道：“说好的不谈利益，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您认为什么是利益呢？”

胡利只是单纯的发问，并没有针锋相对的味道。

他提出问题，然后自问自答道：“金钱、权势、美色、荣誉、名气……所有能令人感到欢愉的东西，都可以被称作利益。每个人所求各不相同，但是您不觉得鱼翔如今的利益分配太不公平了吗？”

池田英一摇头道：“公平不是平等，更不是平均。有人得到，自然有人失去，难道你不想要得到更多？”

不等胡利开口，他继续说道：“况且，不仅人分三六九等，利益也有等级之分，为大义而牺牲小利，我个人认为并没有太大问题。”

胡利反驳道：“鱼翔启航时，大家说好同舟共济，如今——”

池田英一打断了他。

“如果人人都是船长，这船又将驶向何方？”

他反问了一句，又道：“有位伟人说过，‘要防止盲目性，特别要防止只顾本位利益、个人利益而损害国家利益、人民利益的破坏性的自发倾向。’这句话，我深以为然。”

“我们没想损害谁的利益，我们只想要公平。”

胡利有些急了，他急促地说：“我不知道您对下流街的了解来源于哪里，我恳请你亲自去走一走，看一看。只是站在船头，怎么能知道舱底的情况，再不做些什么，鱼翔这艘大船就要沉了！”

“去下面看一看吗？”

在胡利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池田英一沉吟许久，这才缓缓点头：“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对下面有些好奇，等等——”

池田英一抬手示意胡利稍安勿躁，而后问道：“你们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胡利笑了：“如果您指的是您的那位弟弟，我们愿意帮您除掉他。”

李晨不置可否道：“我的敌人可不止他一个。”

“如果您需要贴身护卫的话，我们这边倒也不缺高手。”

胡利露出得偿所愿的笑容，取出手机发了个消息。

不多时，一个蒙面人走进了包厢。随着蒙面人一同出现的，是骤然升起的危机感。

池田英一打量着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蒙面人，努力让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笑着问道：“这位又怎么称呼？”

胡利代替蒙面人回答道：“这位朋友不爱说话，但他的实力毋庸置疑。我向您保证，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不会让人打扰到您。”

池田英一摇头：“可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打扰。”

胡利刚想说什么，蒙面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如果你需要，我就是你的影子，不需要，我自会消失不见。”

胡利也开口道：“就像影子所说的，请您放心，我们无意打探您的**。”

“就这样吧。”

池田英一摆摆手，影子退了出去。

“你过关了。”

池田英一笑着对胡利说道：“鉴于你的真诚，我决定给你一个忠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手中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