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似金线,透过云层,洒向大地。
陆寒州身着整洁的粗布劲衣,朝着卫山城方向走去。
卫山县城地处庸州天牧郡,靠近庸关。
庸关之外,延绵千里沃野之地,便是北梁国。陆寒州从小跟随养父打熬身体,习练武功,磨砺刀法。
吃过的苦,何止是在三九三伏,一句持之以恒就可以涵盖。
即便是走遍大乾九州之地,见识饿殍满地、易子相食的人间惨景,也从未懈怠过一天。
直到十六岁时,养父将自己的佩刀赠与他,留下一句:因果天道,是诸枷锁,望奋袂而前。
便在猎风中,转身离去......
陆寒州独自一人,以二流之才行走于江湖之中。多少年来,凭借着记忆中那五男一女的面相,总算将其身份、势力打听的详细。
辗转三月,方才来到庸州。而后又在卫山城外潜伏半年有余......
陆寒州一直住在城外,就是想要避开城中繁杂的人际关系,以免自己动手之后,让邻居街坊发现端倪,从而引起官方注意。
“野外崇山峻岭,精怪、妖兽层出不穷,而赵环带的人,又都被我杀尽,短时间应该不会离开。”
陆寒州站在城门前,仰望雄伟的城楼若有所思:
卫山城是庸关之后的第一关隘城池,西临古哀岭,纵深上百里有余。
恍神之间,一名城尉模样的兵士正好在在城门处交接换岗。
待陆寒州看去时,两人竟然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将军,在下陆寒州,昨夜城门前目睹过将军风采,可还记得?”
陆寒州上前抱拳说了一句,站直身体任由对方仔细察看。
“嗯?你是昨夜护送...小姐进城的那个少年?”
“正是......”
陆寒州淡淡的笑了笑:“在下住在古哀岭的山脚下,平日打些猎物来城边上售卖,很少进城。将军印象应该不深。”
见对方认出了自己,同时面上表情似乎也和善了许多,陆寒州便猜测,昨夜那名叫做江楠的女子,应该跟他说了些好话。
两人一来二去,聊了些闲话,同时陆寒州也打听到了,江楠此时正在城主府暂住,。
随后便借口要去城主府拜访,朝着城尉连连点头,进城去了。
时至辰牌,主街上商贩、菜农多了起来,吆喝声四起。
相邻街道亦是热闹非凡。
陆寒州昂首挺胸,龙行虎步一般按着刀柄,沿着街道行走。
下一刻却在转过一个巷口后,慢慢放缓了脚步。
“嗯?”
东正街上,两边商铺皆是插旗开店,准备迎来一天的生意。
靠着街道北侧,整整半条街都插着赵字幡旗,气派非凡。
能在城中东正街上置办下半条街铺面,可见赵家家底殷实,背景雄厚非常。
然而让他疑惑的是,离着十步之遥,南侧街道边,摆着一张算命的摊子。
坐镇其后,是一名身着古旧道袍的中年男子,发髻盘的整洁,一丝不苟的模样。眼神直愣愣的盯着陆寒州,嘴上笑容,似乎比以往要深了几分。
这人陆寒州见过,半年来生意不怎么样,却每次只要他路过,眼神就好像没有落下。
而且,以往都是在西市那边摆摊,不轻易挪窝,午时之前见到他,就算那天起的早了。
这刚挂了辰牌,就将摊子摆在他必经之路上,似乎是有意等他一样。
算命先生见他放缓了脚步,抖了抖衣袖,将手举了起来,手摇铜铃高诵:
“解千愁断万疑,铁口直断不欺天!算得准分文不取,解不开倒找纹银!”
这算什么......记忆里,半年时间,碰上时也只是看着,不吆喝。
今日这一出,搞得好像我不捧场,亏的只能是我了。
陆寒州头往侧边一仰,似乎没有看见:“今儿天气不错......”
“啊切!哪来的狼臊味......”
陆寒州步子一顿,疑惑的愣了一下:是看见了,还是蒙的?
手上将钱袋子捏紧,决定看一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咳咳-!
陆寒州战术性咳了两声,弯腰拖了拖小凳子,便端坐在卦摊之前。
“先生,如何个算法......”
“测字、摸骨、面相八字,均有涉猎,就看主家想算什么?”
陆寒州心里本就有执念,询问道:
“我这几日要做一件事,嗯......好比等待毒蛇出洞,而后将其捕杀。不知道能不能成?”
老道盯着面相时,陆寒州坐直了,面容严肃了几分。
“难成!”
“嗯?怎么个难法......”
“我观你面相,自成一水风井象。此乃困顿之局,如井中观天,虽有甘泉却难汲用。
非是天命绝人路,实乃时机未到而已。”
陆寒州面上诚恳之际,心下冷笑:算定我处事欲成,就说时机未到,当我傻子吧。后面定然要说‘若是主家心急,也有还转破解之法。’
而后陆寒州起身,行了一礼:“我有些急事,片刻后再来......”
“刚来,如何走的!”
轰-!
陆寒州才转身,身子一震,一股强大威压迎面而来。
额头瞬间渗出汗珠,顺势滴落。
啪嗒-!
非是这中年道士话里有古怪,而是街道十丈之外,高墙金瓦下的漆红大门之中,绕出了一人。
那人身高九尺,膀大腰粗,头顶程光瓦亮,其上还有不知名的符纹刻画,身后背着一根拳头大小的铜棍,皮肤黝黑油亮,似怒目金刚一般,迎面走来。
只见对方离得近时,一脸疑惑的抽动鼻翼,似闻到了什么气息。
下一刻,转头看向了陆寒州。
“强!”
陆寒州按住刀柄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陆寒州身高八尺有余,与对方比起来,竟然还低上一个脑袋。随着越走越近,对方好似愈发确定了某种猜测。
陆寒州潜意识里已经预见,最多......三步,便是生死之战时。
一步、两步......
三!
下一刻,一只手扯住陆寒州的右臂,竟然将他直接拽的坐到了卦摊前。
“主家莫急,你我有缘,给你施一道符箓,即可助你心愿达成...如何!”
“可以......”
陆寒州心中大骇,根本就没听清面前的中年道士说什么。
只觉得那致命般的压迫,如潮水一般退却。
那壮汉,从他身后走去,略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似乎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往前再走上几步,耳廓一抽,转身看去,目之所及。
只剩一道士,正躬身用手将面前卦摊的桌布抚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