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之上有仙否 第4章 宋兄竟有如此出身

静谧的夜晚，只有夜风吹过，带来了远方微微的虫鸣声。

空气一时凝滞。

“宋兄……”吴有疾迟疑道，“你能看得懂这书中的字？”

宋枢愣愣的看着吴有疾，半晌，又将目光挪到那书页上，上面娟秀的字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每一个字宋枢都认得，每一句话他都理解，整本书他都能倒背如流。

吴有疾看着宋枢盯着书页出神，眉头微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书放回到宋枢膝头，自己起身进了屋。

不一会儿，吴有疾抱着两本书出来，重新坐回了宋枢身旁，将书递了过去：“宋兄，你看看这本。”

宋枢看着手上的书，书封上只写着两个大字，可宋枢一个也不认识。

翻开书，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旁边空白的地方，还有吴有疾做的批注，可是这些字，宋枢一个也不认识。

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吴有疾。

看着宋枢的反应，吴有疾皱了皱眉，道：“宋兄……不认得这书中的字？”

宋枢轻轻摇了摇头。

吴有疾有些惊讶，他又接过宋枢那本卷边了的书，仔细翻了翻，待翻到某一页时，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道：“这本书里的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古文。”

宋枢抬眸看着他。

吴有疾手指着其中一个字道：“我之前曾见过这个字，是我的夫子告诉我的，这个字念‘有’。”

说着，吴有疾又翻开了他从屋里抱出来的书，翻了两页，找到其中一个字指给宋枢道：“这个字，就是‘有’字，这两个字虽然不同，但也有相像之处。”

他的手又指着宋枢书上的“有”字道：“夫子说，这个字是千年前的文字了，他也是偶然接触到的，因为这个‘有’字同我的名字相同，我便也记住了。”

宋枢沉默的看着两个相似却不相同的“有”字，一时哑然。

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只是物是人非，就连文字都变了，现在的他，约等于不识字……

宋枢：“……”

“我……”宋枢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向吴有疾解释，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千余年没和外面打过交道了吧。

吴有疾皱着眉盯着宋枢，好似在思考着什么，这目光竟看的宋枢生出几分紧张。

“啊！宋兄果真是出身名门！”吴有疾倏然感叹道，“竟精通这千年前的古文！想来宋兄定然出身于世家大族！”

宋枢：“……？”

“想必也只能是世家大族，才能只沿传古文，宋兄竟有如此出身，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吴有疾眼中似乎是闪着光，越看宋枢越觉得这当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

宋枢：“……”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种局面，宋枢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僵硬道：“吴……兄，谬赞了……”

吴有疾似乎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还主动请缨要教宋枢如今盛行的文字。

“宋兄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年轻的秀才。”吴有疾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脯，“宋兄若是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宋枢不太懂什么叫“秀才”，但是看吴有疾自豪的样子，似乎很是厉害。

有人愿意教习识字，宋枢自然不会拒绝。

“那我这便去找两本书，明日再去多买几叠纸来，”吴有疾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朝屋里走去，“宋兄今日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上镇上去。”

宋枢颔首应下，看着吴有疾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方才收回目光。

夜色在不知不觉间渐渐浓郁，深沉的黑暗笼罩了大地，芦元村里的灯光也都渐渐熄灭，整个村庄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就连田埂上的虫鸣声都归于沉寂。

宋枢沉默的坐在院子里，凝视着眼前的黑暗，漆黑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他轻轻阖上眼眸，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方才的异样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寂静的夜里，微凉的夜风再次吹过，院中却已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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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宋兄！宋兄！”

一大清早，吴有疾便敲响了宋枢的房门。

木门应声打开，陈旧的门板与门轴摩擦，发出“吱呀”的声响，宋枢衣着整齐的站在门后，与敲门的吴有疾四目相对。

吴有疾见到衣着整齐的宋枢，咧嘴一笑道：“宋兄起的真早，快来洗洗吃饭吧，吃完早饭咱们就走，早些去着还能占个好地方。”

宋枢不太明白吴有疾的“占个好地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早饭很是简单，硬面馒头就着咸菜，还有碗只有几粒米的米汤。

“疾儿，一会儿去镇上别忘了买只鸡，”吴老头叮嘱着吴有疾道，“买只小公鸡。”

“放心吧爹，孩儿都记住了。”

吴有疾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手里的馒头，又很是粗犷的一口将米汤喝完，转头看向宋枢，却发现他吃的极其斯文，慢条斯理的仿佛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但速度却很快，吴有疾看向他时，他已经将最后一口米汤喝完了。

吴有疾：“！！！”

吴老头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瞪了吴有疾一眼道：“亏你还是个秀才，你看宋公子，再看看你，粗鲁。”

宋枢：“？”

吴有疾：“……爹，人家宋公子乃是世家大族出身，举止自然是风华绝代，等我考中了贡士做了官，我也改改我这仪态。”

吴老头“哼”了一声，“连举人都还没考，就已经想到贡士了。”

吴有疾嘿嘿一笑，起身进了屋，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大包袱走了出来。

“宋兄可是吃好了？”吴有疾抱着大包袱走到宋枢身旁。

宋枢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包袱上，问道：“这是……”

吴有疾笑了笑，神神秘秘道：“这可是我的宝贝，宋兄待会儿就知道了。”

见吴有疾不欲多言，宋枢也没追问，向吴老头打了声招呼，便跟着吴有疾出门往镇上去了。

昨夜回来时，天已经黑了，虽然黑夜并不能影响宋枢看清整座村庄，但当他踏出门，走到村间的田埂上时，还是为这片瑰丽的景色而赞叹。

清晨，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广袤无垠的大地上，晨风吹动着田间金黄的麦穗摇曳生姿，掀起一层一层的麦浪，像是一片晃动的金色海洋。

过往的几千年里，宋枢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这般瑰丽，这般动人心魄。

他站在田埂上，任风吹动着青衫飘扬，腰间的红尾挂坠也随风晃动，周身似乎有淡淡的白光在浮动，他的目光直直注视着一望无垠的麦田，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之下，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吴有疾站在宋枢身后不远处，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看着田埂上那个青衫青年。

金色的阳光如同神辉洒在那人的身上，墨色的长发随风拂动，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冯虚御风，羽化登仙一般。

“……这是什么？”最先开口的是宋枢，他迎着光侧首看向身后的吴有疾，问，“这是什么？”

这一刻，吴有疾如同被魇住一般，并没有察觉到宋枢不认识麦子有什么不对，仿佛他就该是这样，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遗世而独立。

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是麦子。”

宋枢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那粼粼的麦田，转身道：“我们走吧。”

吴有疾倏然回神，他像是遗忘了方才的事一般，见宋枢的目光注视着麦田，自然的上前笑道：“宋兄来的正是时候呢，过几日这麦子就要收割了，那时可就没有这般壮阔的景象了。”

宋枢微微颔首，轻声道：“的确壮阔。”

吴有疾“嘿嘿”一笑，道：“快走吧宋兄，去晚了可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好。”

吴有疾背着大包袱走在前面带路，宋枢便跟在他身后，目光看向身侧大片大片的麦田。

记忆如同一柄利剑，斩开时间的帷幕，一道赤色的身影穿过帷幕在脑海中浮现，那道赤色的身影站在他的身侧，握着一只鸡腿，吊儿郎当的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穿越了千年的时间，依然鲜活而生动的在他耳边响起。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人间看看，凡尘俗世，我猜你一定会喜欢的。”

宋枢的目光悠悠的望向远方，轻声道：“我的确喜欢……”

呢喃的轻语碎在风中，一句跨越了千年的回答，就这样随着晨风飘散在天地之间，恍若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