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无双的眼神过于锋利。
她的剑,一寸一寸刺进冯瑞昌的皮肉,血珠子顺着剑锋蜿蜒而下。
冯瑞昌被震慑住,吓得身体僵直,不敢动弹,眼珠却不自主地向剑看去。
他咽了口唾沫,“夫、夫人,小的知错,方才是一时糊涂,冲撞夫人,夫人手下留情啊……”
呵,色荏内厉的废物罢了。
“你说,是云织故意所为的,是吗?”菩无双语气不轻不重,下手却毅然决然。
她的剑刃,贴着冯昌瑞的耳根,向上一挑,一声轻响后,耳朵直接被斩断。
一瞬间血流如注,冯瑞昌呆愣,随后爆发出惨叫。
他身体扭曲,双手拢盖着耳朵,表情极其痛楚,喊着喊着,嗓子逐渐嘶哑,直至最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菩无双冷眼旁观,剑锋上的血,缓缓滴落。
如此心惊胆战的场景,令云织有些畏怯。
但菩无双并没有停。
等冯瑞昌足以忍受后,她再次握剑,“你说,这一切责任都不在你,是吗?”
语毕,菩无双径直捅进冯瑞昌的肩头处。
剑尖穿透皮肉,冯瑞昌的嚎叫卡在喉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顺着剑身汩汩涌出。
菩无双将剑又推进去半寸,“你说,你的地位比她高,所以便可以尽情欺辱她,是吗?”
紧接着,她利落抽剑,在冯瑞昌的臂上,又剐下好几片肉。
她一次次凌虐,表情却依旧风轻云淡。
冯瑞昌的大腿上,已经添了好几个血窟窿。他颤抖地抓住剑身,流血之多,让他头晕目眩。
“夫人……你就不怕,老夫人追责吗……?”
菩无双眼底冷漠,“老夫人?她也难逃我手。”
冯瑞昌一闪而过的绝望,但他不死心,竟转头求助云织。
“……云妹妹、好妹妹,是我错了!我对你犯下大错,可你第一次确实给了我,你让夫人收手吧,我迎娶你,让你、让你当我的妻子……这样我们就名正言顺,没人会对你说什么的……”
菩无双眸凝寒霜,反手把剑递向云织。
“杀了他,便没有人再可以威胁你。”
“不!不要!”冯瑞昌声泪俱下,软的硬的齐上。
“云织!你想想老夫人,老夫人对你还算不错!你从小还是她把你买回来的,没有她,你早被你爹卖去花楼了!云织……你看在老夫人份儿上,救救我、救救我……”
他砰砰磕头,鲜血蔓延一地。
一面是菩无双的善意,一面又是乘老夫人的收养之情。
云织陷入困境,一时间进退两难。
还是菩无双及时点醒,“他伤害了你,为此就要付出代价。乘老夫人对你有恩,你大可以换另一种方式报答,难道必须忍气吞声,才能体现你的回报吗?”
……正是!
云织思绪中的乌云,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拂开。
我不能在痛苦中过活!
她紧紧握住剑柄,指向冯瑞昌,“你才不是知道错了,你只是怕了!乘老夫人的确把我买下,但我十几年辛苦劳碌,早就一报回一报了。更何况,她曾经任由二小姐折磨我,我这条命是她救的不错,但也差点死在她的手上!”
年幼时的乘云谏,脾气无法无天,最喜欢听人求饶。
云织的脚背、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都是乘云谏的手笔,彼时,乘夫人甚至还笑着夸赞,说谏儿真聪明。
冯瑞昌痛到快要晕厥,菩无双的剑法很好,不至于让他死,又能让他清醒地活着。
“……我真的知道错了!把我杀了,你以后怎么说人家?还有哪家会要你?”
云织不再消沉,她掷地有声道,“犯错的人,是!你!”
说罢,她咬着牙,一剑刺进冯瑞昌的心窝。
冯瑞昌眼睛瞪得老大,浑身剧颤,双手徒劳地抓住剑刃,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挣扎几下,便轰然倒地。
死不瞑目。
锦瑶踢了踢他的尸体,嫌弃道,“死了吧,让你话多,等下我就把你丢进池塘里喂鱼。”
云织心跳剧烈,太多情绪翻涌,导致她现在有些亢奋,又有些没由来的悲伤和害怕。
她丢下剑,蹲下抱头爆哭。
等云织发泄许久,菩无双走到她面前,伸出右手,笑意温和。
“恭喜你,你长大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云织发现,菩无双才不是什么清冷孤傲的人,她内心强大又温柔,甚至愿意帮助微不足道的自己。
她也伸出手,与她的手紧紧相握。
“嗯!”
……
云织在邀月苑留了下来,韶光院少了个大管事,又少了个小丫鬟,一时间流言纷纷,有说两人私奔了的,也有说云织被卖了的。
不过几日,乘以序主动拜访。
他的意图很明显,乘老夫人下毒一事,已经确认为故意陷害。为了挽回乘府名声,他急需一直看守药材的云织,推出去顶罪。
可云织两三日都不曾出现,看门小厮也说她并未出府。
乘以序直觉,邀月苑,与云织脱不开关系。
他猜得不错,一入小院,便看见云织与锦瑶,正在歪脖子树下,搭建着秋千。
乘以序快步走进,蹙眉问道,“你不在韶光院做事,跑到这里干什么?!”
云织一惊,瑟缩地向后退了几步。
倒是锦瑶挡在云织面前,仰头反驳,“她现在已经在我们院子里了!”
乘以序有些不满,“无双怎么还是教不会你规矩,倘若你再如此不分场合,我便把你送到乘老夫人那里,好好学学怎么当一个丫鬟!”
“你想把她送到哪里?”
菩无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乘以序猛然回头,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我是说,锦瑶怎么还不懂点事。”
“有话直说。”
乘以序这才想起此次目的,“我来找云织,她得跟我回去。”
菩无双直接拒绝,“云织现在是我的人,若是小事,你另寻他人吧。”
“啊?”乘以序愕然,“你什么时候看上她了?不成,我再给你挑几个好的,她必须跟我走。”
“为何一定是她?”
“宴会之事,必须有个了断!反正也是云织看守的药膳,说不定就是她下药的呢?”
“说不定?”菩无双冷嗤,“看来,承认自己心爱的人很恶毒,对你来说,就这么困难。”
乘以序抿嘴,“我相信央央。”
菩无双道,“那我也相信云织。”
气氛顿时僵硬,两人都不肯让步。
还是云织鼓起勇气,她先福了个礼,随后说道,“少爷,我、我要留在这里,我没有干过那样的事……不要去顶罪……”
到最后声如蚊呐,可已经算是极大的进步。
乘以序面容倦怠,这几日吃睡不好,还时刻提心吊胆,就怕圣上突然召见。
“那冯管家呢?有人说他最后是和你见面的。”
乘以序见云织眼神闪烁,紧接着又问,“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云织弱弱,“不知道……”
“撒谎!”乘以序纵使算半个草包,可到底也是领过军的人,见她嘴唇发抖,迟迟不敢抬头,便心下了然。
乘以序疾言怒色道,“别让我去调查,到那时查到什么,我绝对会严惩!”
“你凶什么?”菩无双护短,脸色倏然沉下,“你去查吧,冯瑞昌被我杀了。”
“杀了?”
“杀了。”
乘以序不可置信,认为菩无双只是在说反话,他摇摇头,否定地说,“这怎么可能,你还会杀人?”
“嗯,被扔到后花园的池塘里了,你现在过去打捞,说不定还有个全尸。”
那里,是冯昌瑞行恶之处,也是他葬身之地。
见她态度不似作假,乘以序又慌又急。
“你杀他做什么!”
菩无双声音平静得像在问茶,“那夜我在小院里练剑,他喝多了,直直撞上我的剑锋,一击心口,神仙来了都摇头。”
“?”
“听闻近两年水葬盛行,我便把他安葬在池塘,祝他早日投胎,来年风调雨顺,水到渠成。”
“??”
乘以序瞠目结舌,“你你你”了半天。
他实在想不到,菩无双还有如此风趣的一面,仿佛冯管家的死,令她心情相当愉悦似的。
菩无双云气定神闲道,“你回去吧,冯瑞昌的确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带走云织。若你强行要人,到时候我抖落出点什么,乘老夫人可不止被废名号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