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殷灵毓歪了歪头,朱元璋气的快要跳脚。
“你不是女子吗!你女扮男装欺君枉上还有理了你!”
“我一直都这么穿啊?不对吗?”殷灵毓还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起眼看向朱元璋,理所当然:“而且,当时只考校了学识,也没问这个啊?”
气一气他,舒服多了。
叫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害死原身,虽然原身算自杀,但人家干的好好的,你把人家下狱也还是很过分!
原身好歹兢兢业业给你干了一年多的活!
朱元璋的怒火一滞,对上殷灵毓平静又清澈,还带着淡淡疑惑的眼睛。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不对啊!以前不知道她是女子,叫她干活儿的时候还挺好使的啊!
朱元璋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抬起手点了点脑袋:“你……颅内有疾否?”
殷灵毓琢磨了一下,诚实摇头:“臣没打开看过,臣不知。”
“……你还是先听听吧,有个案子,死人了。”朱元璋用力喘了两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把手里的纸很自然的折了两下放进怀里。
他跟这女子没法儿正常交流!还不如看看她是怎么查案的,是不是夸大其词,或者屈打成招。
毕竟朱元璋对官员,特别是清官,都怀着一种又喜欢爱重又忍不住质疑的态度,恨不得把人查个底朝天,要是真清官就过一段时间再质疑,要是找出贪污作假,比知道他本身就贪还要更生气。
更何况殷灵毓还是女子,他就更信不过看不上了,所以哪怕知道殷灵毓治下断案公正清明,他也还是极度质疑,她当真有什么真本事?
听完宋卓文的转述,殷灵毓一下子爬了起来。
比对待朱元璋认真郑重多了。
“现场去过了吗?”
宋卓文摇头:“还没有,但已经叫官差去保护现场物证了,大人……咳,你吩咐过的。”
靠谱上官竟是女子且被陛下揭穿,请问我该怎么办?
尤其是现在,陛下在一边,宋卓文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殷灵毓。
“既然是从外地来的,仇杀的可能性不算太大,但也有一定的可能,先从他们新建立的人情往来里查起,重点查有没有得罪过人,还有分给他们的地,他们买来的宅院,都有没有过什么波折,更重要的是和家属打听清楚,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物,还有,现场……”
说到这里,殷灵毓才一卡壳,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正听着呢,猛一看见这殷灵毓往他这里看,立刻瞪回去:“瞅咱干啥?!
“臣想去现场验尸。”
……所以绝对是傻子吧啊啊啊啊!
哪儿有被下狱了这么平静,不求别的,却和自己求出门看尸体的权利的女子啊!
朱元璋咬牙切齿。
但这种为百姓申冤的事,他的确也不打算阻止,让开两步,示意狱卒上前来打开牢门,还不忘恶狠狠道:“敢跑,咱叫人活剐了你!”
朱元璋叫人带枷办公,早就显示了一些问题。
比如,把官员当耗材使。
且不发钱,纯给点饭吃。
殷灵毓无所谓,她本来也没想着跑,人命关天,她要做的是尽可能加速案件的破获,毕竟越早找到凶手,那个小女孩越安全。
跟在朱元璋身后往前面衙门走,能听到恸哭声,一妇人握着楚青舟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殷灵毓拎起在衙门备的另一套验尸工具:“走吧。”
官差与被害人家属带路,一路上还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认出站在那里的殷灵毓还高兴大喊“陛下圣明”,“大人好人好报”。
朱元璋慢吞吞剜了殷灵毓一眼。
唔,就看这个百姓真心劲儿,勉强算她不傻好了。
还没走进院子,已经能闻到血腥气,朱元璋微不可见的蹙眉,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面巾。
朱元璋顿了顿,顺着那只冷白的手看向殷灵毓,不拿。
“咱是战场上下来的,谁像你,连点子血味儿都闻不得。”
殷灵毓收回手给自己系好。
也是,现在又用不着现代检验技术,面巾也就是起到一个勉强阻挡一些气味的作用,但还是戴上吧。
她不太会验尸,但她有原身的记忆,也有一些在现代感兴趣看过的一点知识。
因此,殷灵毓非常认真的开始观察各处细节。
看到尸体时,哪怕有原身的记忆和之前的世界打底,还是在心里忍不住有些生理性的不适。
但面上,还是冷静而毫无波动,小木箱一放,开始工作。
首先看了现场,门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倒是屋子里被翻的乱糟糟的,衣箱大敞着,衣服被扔了一地,甚至还能看见一些私密衣物。
结合被害人被割掉了头颅,出血量极大,殷灵毓起身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手印脚印可以提取,就叫人把衣服放回箱子里,拿到外面给家属们辨认,看看少了哪些衣服。
八成有一些被凶手换上和带走了。
估计还会拿鞋?毕竟血泊旁是有血脚印的。
可惜没办法拍下来,只能比照着画下来了,而且也看不出花纹,只能看出来不是草鞋,因为草鞋的材质,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应该要毛糙和不完整很多。
看着刚才对自己算得上不屑一顾的殷灵毓半趴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描画着鞋印,朱元璋一时有些心绪复杂难辨。
但嘴比什么都硬。
“你倒是称职,怪不得穿一身乌突突的。”
殷灵毓没回答他,正在努力回忆自己看见过的什么身高计算公式。
朱元璋气结。
“说你呢!这么认真,连咱的话都能当耳旁风了?”
殷灵毓站起来,看向他。
“为死者言,为生者权,如何不郑重端肃?”
然后继续低头,开始算。
草率了,没有尺子,这到底是多少厘米?快找记忆换算一下这是几尺?
朱元璋一时无言。
他只是有偏见,不代表他没脑子。
他看得分明,这句话,对面这殷灵毓说的真心,他听着……也无法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