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几个老人在一旁树根晒着太阳,只等着待会儿做饭的时候去搭把手。
这样的日子可比之前好太多了,之前勉强也饿不死,可怎么也不比那些有儿女奉养的过的舒坦,他们但凡有得选,也不会在悲田院里苟活不是?
狗娃卖报卖得快,嘴皮子利索又讨喜,俨然成了十来岁半大娃娃里的头儿,再大的基本也出去做工讨生活,不在悲田院里了。
印刷的机器,油墨,工坊,都暂且属于工部,不太好下手,负责写内容的又是公主殿下亲自钦点,虽然包括一个王家的子弟,口风却严实得很,而这些卖报童,又碰不到什么机密,不值得下手。
卖报一事,居然也就这么暂且稳定下来。
朝廷如今有了钱,自然想的是雪耻,渭水之盟的耻辱,大多数人都还记着,本就是打算今冬出征,如今粮草军械,都在准备着。
工部也就尤其的忙碌,但众人忙也忙的高兴,战事一起必得论功行赏,他们的功劳是跑不掉的,只要看住了下面的人不要滥竽充数,以次充好,也没有送命的危险。
更何况又有了公主殿下,不说其他的,只一个大号天灯,自从出来后,上到长孙无忌下到匠人厨娘,但凡是工部的,出去都是扬眉吐气的。
就算有人看不惯又怎么样呢?我们可是能亲手把人送上天呢!
只是大家也都知道公主殿下早几年吃了苦头,身子骨不大好,因此忙归忙,也没什么人跑到殷灵毓面前要她批复公文,审查进度,简直就是当一个金娃娃一样养在座位上。
从桌子上不时出现的蜜饯饴糖就能看出来一二。
殷灵毓捧着一本游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同僚忙的焦头烂额,想着还是帮帮忙比较好,于是撂下书走过去。
这位同僚也是侍郎,姓刘,约么是将近四十的年岁,略微有些发福,总是乐呵呵的,一副老好人的脾性,素日里也是细心妥帖的人,所以有关于军械的账本就被长孙无忌交到了他手上。
就算是有账房先生和其他同僚下属相助,庞大的各种支出开销,材料购入,一条条又细又长,乱糟糟的一时难以理清,可又马虎不得,不然送去户部的账错漏了导致大军缺了东西才是真的要出事,这也就让刘侍郎颇觉头大。
“刘侍郎可需要帮忙?”
殷灵毓发问的时候刘酽才察觉到殷灵毓走了过来,这段时间他们也习惯了殷灵毓这个同僚,不仅没有摆什么公主架子,有时甚至会试图和匠人们一起上手做东西,总之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压力,也就不再一味地拘礼,因此刘酽也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随手抽出一本算过了,等着复核的,相对薄一点的递给殷灵毓。
“这些账册十分繁重劳神,殿下量力而为即可,臣此处尚有余力,殿下若是腻烦了,便休息片刻。”
正在拨算盘的一个账房把算盘珠子打得更响了些,你也知道繁琐啊!那你还催!我就不累是吧?!
好吧,想想赏银,确实也可以不累。
殷灵毓拿回自己的位子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账本,拿了张没有裁开的纸和木尺,决定打个表格出来。
刘酽把账本给出去就又开始埋头算账了,屋子里一时只能听到纸页的沙沙声和算盘劈里啪啦的声音,偶尔有那么一点水声,要么是谁歇口气儿喝水,要么是研墨时添水。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吃饭的时间点儿,刘酽抬头放下笔的时候,只觉得脖子和手腕的骨头都在作响,他手里这本帐册捋完了一大半了,待会吃了饭回来,晚上再加加班,今天应该能连带着二次核对也都做完。
对了,他好像还把昨天算完没有核对的,给了殿下一本,刘酽转头看过去,想招呼殷灵毓一起去用膳食。
嗯?
案上这是什么?
虽然是木炭笔写的,字也不太好看,但整齐划一,分列在不同大小的格子里,一眼看去很有些一目了然之感。
“殿下这是……”刘酽忍不住开口,手也蠢蠢欲动。
殷灵毓正将最后几笔开支找到地方记上去,闻言笑着解释道:“我做了个归纳总结,这样账目看起来会清晰许多。”
刘酽眼睛一亮,急忙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只见这些格子将各项收支,材料种类,数量等分类列出,对比之前杂乱无章的记录,的确清楚不少。
“殿下真是聪慧过人。”刘酽赞道:“臣可否仔细一观?”
殷灵毓放下木炭笔擦手,她做这个表格最劳心费力的居然是写繁体字,看得懂但写起来可麻烦的多:“当然可以,刘侍郎请。”
刘酽于是拿住这张表格的两边举到面前细看,甚至默默念算了两下,不管横纵都顺口又清晰,比起那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账册,对眼睛和脑袋简直不要太友好。
而且至少刘酽还没看到算错的地方,心中不禁暗暗佩服殷灵毓,不光会研制那些器具,连算账都有巧思。
“殿下,用这些格子来算账倒是简便许多,不知殿下可否传授于臣或户部的同僚?”刘酽放下表格,躬身行礼。
毕竟传道授业一直都是桩庄重事,且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殷灵毓的身份,若是下面的人,用也便拿来用了,赏些东西表彰一二即可,但殷灵毓身为当今义妹,若是敝帚自珍,不允准刘酽他们用,刘酽他们也是没法子的。
因此刘酽将态度放的很低,不过刘酽也有把握,殿下的性子,应当会同意。
果不其然,殷灵毓自然的点点头:“可。”
刘酽立马要跪,被殷灵毓制止,但还是执拗的将称呼改做了师父,以示尊师重道。
于是用膳的时候,工部不少人就看见刘酽一口一个师父,给殷灵毓端茶倒水。
虽然之前刘酽也照顾殷灵毓,但也没这么认真啊,而且似乎还拜了师,因此也少不得有人凑过来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