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乱还在酝酿中。
甜蜜家园开始变得嘈杂,囚徒们纷纷跨过铁门摸黑逃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沿着墙壁向放风区移动,那边比较靠近大门。
移动中无可避免的会和同样两眼一抹黑的狱友碰到一起,惊慌之下就要大打出手,黑暗很好的遮盖了双方满头满脸的鲜血。
“肃静!肃静!都给我滚回你们的狱室去!”一片圆形光亮笼罩住厮打的二人。
终于,值班的狱警冲进来了,他一手握着手枪,一手握着手电筒,对着鲜血淋漓的二人,是一个准备射击的姿势。
四周安静了下来,时间仿佛静止了,没有人有任何动作,斗殴停止了,也没有人转身回去狱室。
“我说了,该死的人渣,都给我滚回到该死的狱室里去!”狱警向前移动一步,这意味着他会继续强硬下去,他的话就是命令,他不允许在场的任何人违抗。
无尽的黑暗中一道光亮变得尤其扎眼,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鞋子,狠狠地撞击在狱警的脸颊上,疼的他眼冒金星,这是一个前奏,紧接着,无数裹挟着酸臭味的鞋子袜子囚服漫天飞来,几乎淹没了狱警。
砰砰!
狱警胡乱的开了两枪,企图震慑住这些囚犯,然后他的后脑一阵剧痛,瘫软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手电筒滚落一旁一只赤着的脚走近,将它捡了起来,直照着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睑。
砰!
一声枪响过后,众多囚犯发出欢呼声,仿佛获得的巨大的胜利,纷杂的跑出去,留下一具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
海森堡一直躲在角落,眼前的黑暗对他来说比空气还要稀薄,他一手拉着种马盖西,一手扯着半路遇到的卷毛,小心地沿着暴乱位置的边缘行进,有惊无险的来到麦克的狱室。
大叫驴不在房间里,地道口关的严丝合缝,看不出来他是自己先进入地道了,还是和刚才那些暴乱分子一起去放风区那边走大门了。
“大叫驴如果不是疯子就应该先去医务室,甜蜜家园的大门有重兵把守,去那边必死无疑。”海森堡跳进地道,他依旧走在前面,用麦克的床单拉着卷毛和种马盖西。
卷毛丝毫不在意大叫驴的死活,不满意的冷哼一声,“麦克的计划有纰漏,总电闸一断,整个甜蜜家园一点光都没有,鬼能分的清上下左右,我们应该提早准备好手电筒……要不是海森堡你的眼睛好,咱们就要在该死的黑暗里不断撞墙了。”
海森堡没说话,他丝毫不受影响,也不想指出卷毛参与了麦克的计划制定。
“到了。”海森堡打开医务室的地道口,钻了上来,看到麦克和他的哥哥林肯已经等在这里了,林肯和卷毛差不多健硕的身材,面无表情,没说话,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大叫驴呢?”麦克问道,卷毛和种马盖西上来以后,他没有看到大叫驴的身影。
海森堡摇摇头,”没有看到他,他也许和暴乱的家伙们去大门了。“
轰隆!轰隆!轰隆!
停车场上有四五辆汽车发生了爆炸,浓烟滚滚,冲击波震碎了医务室的玻璃,林肯甚至被划伤了手臂。
“呜呼,干得漂亮,小比克!我的伙计来接我了,走吧,朋友们,离开这该死发臭的地方。”卷毛欢呼一声。
几人系好绳索,爬了下去。
“嘿,老大,这边,快上车!”
卷毛四处张望时,一声呼喊从不远处的面包车上传来,开车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还长着痘痘的脸上充满焦急。
远处,几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正在靠近,还带着警犬。
几人飞速上车,卷毛坐在副驾上,还没坐稳就开始吼叫,“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小比克,有没有带我的宝贝儿过来?”
小比克争分夺秒的发动车子,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声,大叫道:“老大,你的宝贝们在后座的箱子里,至于其他人……”
他没有说下去。
林肯打开后面的箱子,里边有两支洛马-1型微型机关枪,他递给卷毛一支,随后拉动枪栓,对着迫近的几道人影扫射。
“啊~哈哈~呜呼”卷毛一边狂笑一边向外扫射。
哒哒哒,枪声响起,过来围堵的狱警纷纷向两侧卧倒,面包车急速冲了出去。
行驶了大概五百米,在卷毛放纵的大笑声中,海森堡和种马盖西相视一笑,麦克也大声欢呼,和林肯拥抱在一起,大家都以为已经获得自由。
突然,一道强光从左侧的开阔地带亮起,打断了几人的兴奋。
原来有一辆小型皮卡车从侧面飞快靠近,这辆车一直闭着前灯,声音也被面包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遮住了。
自由带来的亢奋让海森堡松懈了,连他也没有注意到皮卡车的靠近。
轰!
皮卡车直冲冲的撞上了面包车,将面包车顶翻,翻滚了很远才停下来。
皮卡车车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狱警制服的男人走了下来,带着一副全新的阿玛尼眼镜,是夺命强尼。
他绕着车轮朝天的面包车走了一圈,在副驾驶的位置停了下来,戏谑道:“怎么样,卷毛,喜欢我的新眼镜吗?“
卷毛没办法回答他,他昏迷了。
……
两天后,典狱长办公室。
诺顿极为恼火,他一生都在第五帝国行政领域混迹,早年是银行的小职员,战战兢兢的工作,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整整三十年的努力,干到了甜蜜家园典狱长的位置上。
典狱长的职位在行政序列中不算高,但是甜蜜家园却比较特殊,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臭名昭著的重刑犯。帝国的政策里这些重刑犯通过行为规范评估后可以由监狱组织外出务工,是极为廉价的劳动力。这就意味着诺顿,甜蜜家园的典狱长,可以随意的剥削这些人,给他们繁重的工作量、漫长的工作时间和仅仅能维持生命的口粮。而且他还不用担心喜欢找茬的帝国媒体们过来苛责他的品德,因为这些人是该死的囚犯,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活该受到非人的待遇。
甜蜜家园依靠这些廉价的劳动力赚取了大笔的资金,而诺顿,曾经的名不见经传的银行小职员,现在的甜蜜家园典狱长,亲自管理这些钱。他对外界宣称为了节约一份会计的薪水,由他本人对监狱的收入支出进行账务管理。
“什么样的会计比我自己更值得信任呢?我自己做账可以更好地了解到甜蜜家园的优势和不足,这简直一举多得。”这是诺顿向群首席解释时的原话。
像苹果熟透了就会掉下来一样自然,贪污**的金钱如同溪流一样在诺顿的脚边流淌。
如今甜蜜家园发生了重大管理事故,不仅发生了暴动,竟然还有人实施了越狱,而且已经成功离开了甜蜜家园。诺顿十分担心,他害怕自己被撤职,那样的话他一生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他更害怕自己撤职以后新来的典狱长拿着监狱的账本去找群法庭举报,那样他会变成第一个在自己管理的监狱里服刑的典狱长,也许还会变成第一个在自己曾经管理的监狱里暴毙的典狱长。
多亏监狱的得力干将强尼足够警惕,将他们都抓了回来,也许可以减轻一些群首席的恼火,诺顿只能这样侥幸的期盼一下。
办公室房门蓦的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
诺顿烦躁的嚷道:“该死,人渣们暴动越狱,连你们这些狱警都变得没有礼貌了吗,难道不懂得要敲门吗?”
他抬头看见来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身材消瘦,裹着宽大的格子花纹围巾。
“抱歉,诺顿典狱长,向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副都郡财政局税务处副处长别里科,今天有一些事要向您请教一下。”
第五帝国因为战争、政治和地理因素,形成了两个政治中心,一个在喀尔卡山脉东侧,是帝国的帝都,另一个在喀尔卡山脉西侧,阿尔山脉的南侧,是帝国的副都郡。帝国的军事首席和他的指挥系统驻扎在副都郡,因此副都郡实行全军事化管理,可以被称为帝**事管制最严格的地方。甜蜜家园位于副都郡辖区内,距离主城区大概五公里。
诺顿考虑过自己的境遇,他认为自己有可能会被军部的人带走,毕竟副都郡由军部完全掌控,连郡法官都是军队出身。他也考虑过财政部门的人过来找他,不过那应该发生在他被关押之后,稽查人员搜集罪证时发现甜蜜家园账目存在疑点,借调财政部门人员联合侦查。
财政局税务处的人率先找上门来是他始料未及的。
“别里科先生,您应该听说了前几天甜蜜家园发生的事,我不明白税务处过来能做什么,我现在更需要联系安全部门的专家或者军部的军官。”
“尊敬的典狱长,恕我冒昧,我认为您还不了解您的处境。这里是副都郡,军部指挥系统的驻地,被认为是帝国境内最安全的地方。甜蜜家园的爆炸声恐怕整个副都郡都听到了,暴动和越狱的传闻在大街上的每个行人的嘴巴和耳朵间传播。军事首席赫塞里登和他的参谋官们还没听说这件事,但是军部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军部的稽查令传到您的办公桌上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一点您应该早就想到了吧……您准备好迎接赫塞里登阁下的怒火了吗?”
诺顿沉默了。
别里科继续说道:“除此之外您还有别的麻烦,我听闻您才华出众,不仅将监狱管理的井井有条,还经常组织罪犯们参加社会劳动来洗涤他们心灵的罪恶,同时您还亲自管理着监狱财务情况,真是能者多劳。”
“对了,您在帝都购置的别墅现在怎么样了,装修完成了吗,我可挺想过去参观一下。那栋楼价值不菲吧,典狱长的薪水还真是令人羡慕。我听过一位成功人士的讲座,讲座上说财富是对一个人认知的补偿。坦白向您讲,我对世界的认知恐怕不及您的万分之一,你交的税我一辈子也挣不来呢。”
别里科停顿了一下,见诺顿继续沉默不语,接着说下去:“提到到财富和税,我想和你深入谈一谈……”
“好了,别里科先生,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想怎么样,请直接告诉我。”诺顿打断道。
“请相信我,诺顿典狱长,我是来帮助您的,我可以让你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别里科笑道,诺顿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