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见好就收,“您知道宋姑爷是个怎样的人?”
陆恂眸色淡淡,一副不愿多谈的表情,“想上进的人。”
虽说相处时日不算很长,可栖月就是能看出来,陆恂这句绝对算不上好话。
听陆思说,宋临如今的官职,还是靠着显国公府才得以升迁。他这般拿捏陆娇,简直是倒反天罡。
栖月在一边赞同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
陆恂侧头看她,她又知道了。
可他何时说了宋临不好?
栖月不管这些,冷静地埋怨:
“就在昨日,娇娘被姑爷的通房气的直哭,她是大人的妹妹,如何能受这等腌臜气?我气不过,便说了那通房两句。大人您说,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盟友的亲妹妹受委屈呢?”
她管闲事管得理直气壮,“您说我做得对不对!”
陆恂抬眉淡淡看她,“没看出来你竟是个女侠。”
栖月自动过滤掉陆恂的不友好,只捡对自己有用的听。何况姓陆的天生口是心非,陆恂、陆娇和陆思,哪一个不是死傲娇。
她说这些,陆恂只嘲讽她一句,可见对她的自作主张是没所谓的。
至少不生气。
那她就能继续往下编了。
栖月厚着脸皮,“大人疼爱胞妹,自然不肯娇娘受委屈。我也是思虑再三,才冒着大人责怪的风险毅然出手。如今我是知道了,您人好心善,绝不肯叫自家人受了委屈。您说对不对?”
陆恂道,“小骗子,讲重点。”
一张小嘴叭叭给人灌**汤,生怕夸的人找到北了。黑白分明的两眼珠子机灵地乱转,脸上还挂着几分甜甜的讨好的笑,他若不知情,真能被她套进去。
栖月一下老实了。其实她是想缓缓代入主题,可陆恂这厮根本不入套。
当下抿着唇思索,片刻后问,“您是不是都知道?”
陆恂反问,“知道什么?”
栖月说了半日,结果自己被套进去。铺垫没用上,只能干巴巴道,“母亲为此恼我,罚我以后卯正学规矩。”
她再想不到,陆恂远在庆安也能知晓内情,只觉得这人脑子太好使,准备的一套说辞才起了个头,如今也只好认命,小声道:
“大人明察秋毫,我就是觉得宋姑爷过分,想帮娇娘,没想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说白了,吃软饭就要拿出吃软饭的态度,软饭硬吃,就不该纵着,最好把碗也给砸了,让他饿两顿。
陆恂随意道,“破坏了也无妨。”宋临不是良配。
“……”栖月闻言,神情微有呆滞,望着陆恂,欲言又止。
陆恂见状,“想说什么?”
栖月:“我要是有您这么一位兄长,怕是睡梦中也会笑醒的。”
陆恂便想到她从前在姜府的境况,心中一动,声音也微不可察的软下来,“你若是娇娘,会如何做?”
栖月扬起小脸,“我若是娇娘,宋临敢这般欺我,他寻一个通房,那我也寻一个入幕之宾。一三五的翻牌子,绝不输他!”
陆恂的脸色便沉下来,脖颈上青筋隐现,宛如从牙缝里迸出,“……翻牌子做什么?”
栖月立刻捂了嘴,不是他叫她说的嘛!
说了又生气。
“讲笑话!翻牌子日夜给我讲笑话逗我开心。”
栖月想起两人摊牌的那天,陆恂对她唯一要求就是守妇道,虽说他们也不是真的夫妻,或许男人都很在意这个?
假的也不行?
“……假设么,我又不是真那般做。”
“你若有了钱财呢?”
栖月只差赌咒发誓,“那我也一心一意,从一而终。”
话题是怎么歪到她身上的?
陆大人未免也太小气,想想都不行吗?这法子当然行不通啊。
同样的事,落在男人身上,好听点是风流倜傥,比如片叶不沾身的贺长风。不好听呢,是不识好歹,如宋临。
可若是落在女人身上,便是水性杨花,是残花败柳,唾沫性子都能将人淹死。
说到底,还是做女人吃亏。
“大人,我错了。”栖月认错认得快,可到底心里头不服,“我以后再不跟您开玩笑了。”
陆恂几乎要被她气笑。
倒成他玩不起了。
听听她那些话,还日夜讲笑话,是要把谁累死?
他正准备严厉批评,眸光回转,却见栖月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带着些可怜,微微张开的樱桃唇瓣里贝齿雪白,舌尖一点嫣红竟浮着艳色,压在齿后,软软地含在口中。
如同久远的,山林间诱人性命的精怪。
那些刻薄又严厉的话便堵在喉间,方才的气怒不知怎么也一并熄了,“以后不许再说这些。”
栖月唇边立马浮出笑容,轻呼一声,“大人万岁!”
陆恂波澜不惊:“万岁不能说。”
栖月:“大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
陆恂端起案上茶盏,“千岁也不能说。”
栖月:……
毁灭吧。
陆恂扭头盯着她,“想说什么?”
栖月:“大人开心!万事顺遂,身体康健,身边有很多人挂念您,生活甜蜜。最重要还是每天开心!”
陆恂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良久,他转过头去,“谢谢。”
一句随口的话,竟惹来陆大人这般正式的道谢,栖月未曾意料,但趁热打铁:
“嘉乐堂里的那位常妈妈,看起来就凶得很。陆大人,我能不学规矩吗?我以后生活也用不到。”
她指的是和离后。
陆恂道,“长公主每年四月都会去涂山的温泉山庄小住,你明日也跟着去。”
“嗯?”
栖月完全没想过会这般顺利,她以为怎么也得先应付两天。
陆大人威武。
于是试探问道,“那明日也不用学?”
陆恂转眸对上她的目光,“你不想去?”
想去!
当然想去!
不用学规矩,还能跟偶像相处。
栖月此刻心中充满感恩,只嫌自己对陆菩萨不够好,“那我明日就不能给您做酥酪了。”
“你也可以留下来。”
“……我回来给您做更好的!”
栖月满心欢喜,欢喜之余,忽然想到一点——
陆恂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明明才回来,就已经安排好明日的事宜。
难道——
“您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才特意赶回来?”
她问得急切,身子前倾,人也跟着凑近。
两张脸便这般忽然拉近了距离。
四目相对,气息相交。
她身上是一股甜腻的幽香,浓长的眼睫覆压着清澈的瞳孔,好似夜半含香的牡丹,带着鲜嫩颤颤的露水。
姜栖月从不是什么端庄长相。
三年前不是。
如今脱去青涩,长大了,抽了条,愈发体态玲珑。
陆恂又看见了她一点泛红的舌尖。
于是,他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认知:
这般秾艳的样貌,足以令世间男子为她梦魂牵绕。
我对姜氏并无男女欲色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