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纠缠,近距离下甚至能够看到彼此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她那因为失血后变得有些苍白的唇。
长而密的睫毛呼扇如扇面,微微颤动下还挂着没有蒸发的星点水珠。
当该移开的。
可这一瞬,云济仿佛被点了穴道,直直的盯着她,隐隐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心底破出来。
欲要靠近,她忽而笑开,如芍药绽放。
“我要辩也是辩给大师听,叫大师好好心疼心疼我。”苏芮戏笑的话顺口而出,顺势就要往他怀里扑。
云济一步后撤,叫她扑了个空。
站在台阶之下,看着她,眼眸里又几分恼怒。
苏芮一愣。
这是怎么了?生气了?
她也没碰着他啊,何况她知晓他肯定会躲开,都没用声东击西的招式呢。
“时辰不早了,就在此处候着。”说完,云济拂袖离去。
苏芮莫名其妙,几番复盘都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惹怒他的事,难不成是怪她受伤造成这一系列麻烦事?
以云济的心胸,他既带了她来更衣便不会计较才是。
想不明白,苏芮只能选择听话,在厢房内候着。
直到时间到,捧上那些由云济亲自挑选出来的佛经,跟着慧明和一众法华寺的和尚往祭坛去。
百官和命妇贵女已经恭站在了祭坛下的两侧,云济身披红缎金丝纹格袈裟,手持九转法杖,从台阶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正午的阳光遍洒在他身上,金丝袈裟熠熠生辉,却抵不过他俊逸绝尘的五官,看得台下的贵女们春心浮动,心生遐想。
其中也有唐俞橦,她同长宁一样,站在最前,离得最近,虽并无其他贵女羞涩扭捏,但脸颊也是有点点红晕。
看上去两人的确相配,无论是长相还是出生,都像金童玉女。
不似苏芮。
众人看着苏芮紧随云济的脚步往上,顿觉她就是那毁坏神佛的狐媚妖精。
偏偏林皇后保着她,先前她们齐齐去林皇后那请求今日不让苏芮焚经祈福,可林皇后却以是法华寺决定而拒了她们。
她乃当今皇后,一句话,法华寺岂敢不从?
必是看在云济面子上,不落凡尘的佛子到底也是没抵住这妖精勾引啊。
长宁眼底闪过冷冽的杀意,小声在唐俞橦耳边说了什么。
唐俞橦为难的说了什么,随后闭口不言,只不忍的抬头看了已经走上祭坛的苏芮。
不知台下发生了何事,苏芮拿着佛经按吩咐站在巨大的香炉前候着。
带法华寺的所有人站定,另一边的皇上所用的双层垂帛盖才冒出头,紧接着两道明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林皇后风采依旧,穿着皇后袆衣,头戴十二花冠,更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而身边的皇上却不太好,即便穿着华贵的龙袍,带着冕旒,垂落的珠链遮挡了脸,却也能看到脸色是不正常的灰白。
风吹之下,龙袍偶有几处贴身,能依稀看到皇上消瘦的身形,由身边的太监搀扶着也是每一步都十分费力的样子。
形容枯槁,便就是这般模样了。
皇上的身体并非只是抱恙,而是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相了。
苏芮前世灵魂困在永安侯府里,见到云济的时候是如今的后一年,那时候云济已经是皇上了,但到底是什么时候登基为帝的,苏芮并不知晓。
但从现在看来,只怕是用不了多久时间了。
难怪皇上只给她一月之期。
那她也不能再慢慢来了,不仅仅是要完成皇上给的任务,还要让云济心中有自己。
毕竟唐俞橦就站在下面,一旦云济破戒,无论是皇上想要云济继位,还是云济自己,都会在皇上驾崩之前完成婚事,得到隆亲王一脉的支持。
若云济这条大腿她抱不住,即便不死也拿不回自己的东西,与死也无异。
看着在祭坛前诵念经文的云济,想着他之前莫名其妙的恼怒,苏芮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在云济念完经文后,苏芮在其他和尚的指挥下将一张张经文送进香炉内焚烧,之后便是繁长的祭祀。
一直到黄昏,祭祀才结束。
皇上撑了整场祭祀已经脸色更加难看了,结束后便立即由人给搀扶走了,剩下的便就交由林皇后和礼部打理。
佛诞食素,而苏芮作为法华寺的人,自然和法华寺的一众和尚分到一处。
没有诸多眼睛,她行事也方便。
趁着所有人此刻都在用膳,从宫墙角落的洞溜了出去,凭着记忆一路到内宫门。
法华寺的马车都停放在此,没有贵重之物,看守的人自然不上心。
细嗅气味,苏芮很快锁定了云济的马车,趁着看守的人转身迅速钻了进去。
揭开香炉的盖子,苏芮从随身的小袋子里拿出一颗香丸,扔入其中,任由香气逐步氤氲在马车内。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等。
等云济来。
……
晚膳结束,雷声轰隆,云济从嘈杂的席间离开,皇宫的压抑和皇上的那些话让他又开始头疼起来。
解下身上的袈裟递给慧明,正欲加快脚步往宫外走,一道身影却从后花园的方向小跑过来。
“云济大师。”唐俞橦站住脚,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多头的云济,略有羞怯的从身后拿出一本佛经递上道:“我近来在看这本经书,有几处不明,不知大师是否可以为我解惑。”
眼前的人是陌生的,但云济知晓,她便就是皇上口中千叮咛万嘱咐的唐大将军独女,他原本的未婚妻唐俞橦。
皇上急呼暴怒的话音犹在耳,云济心中烦闷,但也明白不该牵连眼前无辜人。
接过佛经,礼道:“今日需赶回寺中,佛经贫僧带走,注解后会请人送往隆亲王府。”
见云济并未拒绝自己,唐俞橦登时喜笑颜开,连连道:“不必劳烦寺中师傅,大师告知我一个时间,我自去法华寺取就是。”
这是顺着要求下次相见了,紧握机会倒是和苏芮异曲同工,只是没她那般没皮没脸。
“十日后吧,快下大雨了,唐姑娘早归。”
说完,云济便带着经书走了。
又轰隆雷鸣响了几声后,瓢泼大雨就猛的砸落下来,宫中顷刻就笼罩在了一片哗哗雨声中。
行至半路的人都纷纷往马车赶,云济虽打着伞也湿了大半下袍,拉开车门,映入了眼帘的是一厢烛火昏黄和一道光中倩影。
“云济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