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一直让自己保持镇定,然而,这并不容易。
她扯了扯嘴角,“表哥,你怎么来了?”
谢晋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坐在了桌子边,一副主人翁的模样。
脸色不阴不阳的,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然而,眼底似乎有淡淡的青色。
视线落到他鞋子处,见鞋面之上有着灰尘,甚至,裤脚之处也沾染了不少。
子朗更是战战兢兢的,他手一挥,黑甲卫带着姜鸢钦定的菜色,一盘一盘端了上来。
太白鸭子、干连福海参、莲蓬豆腐、莲子羹、桃花糕、绿豆汤。
一样不少,甚至,里面竟然还有冰饮子。
但最后桌子中间,放了一盘清蒸鲈鱼。
谢晋没有开口,姜鸢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只敢乖乖地立在原地,心中盘算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心中有一个念头越来越明确,那就是绝对不能说自己逃跑!
左右她就是来祭拜双亲的!
她并非谢府中人,谢晋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她祭拜。
如此一想,眼中的底气越发明显了一些。
谢晋轻轻一笑,“想好怎么蒙我了?”
闻言,姜鸢心中的底气瞬间消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表哥可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我区区一介女子,怎么敢骗你?”
姜鸢发现自己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
总归,无论如何,马屁不穿。
谢晋懒得与她计较,只淡淡道:“坐下,吃饭。”
话音刚落,姜鸢似乎觉得自己的骨头越发软了,根本不敢有任何一丝违逆。
乖乖地坐在他身边,伸手就拿桌子上的冰饮子。
谢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姜鸢便瞬间放下了冰饮子,脸上带着一丝讨好的笑意,“表哥,你辛苦了。”
“这冰饮子带着葡萄的香味,最适合解乏了,表哥请。”
姜鸢没出息地放下了冰饮子,转而拿起了桌子上的绿豆汤。
谢晋夹起桌子上的鱼,一言不发地开始剃鱼。
剃好之后,将鱼放到姜鸢的碗中。
“多谢表哥。”
“表哥剃的鱼就是香甜。”
姜鸢找了无数个话题,但无奈谢晋根本就不接招。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着。
姜鸢实在是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秉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她只好默默地夹菜开始吃饭。
谢晋按照往常一样开始为她布菜。
姜鸢几乎是来者不拒,给什么吃什么。
等到她感觉到微微饱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谢晋便将碗里的鱼肉放到了自己碗中,他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吃饭。
等他吃好之后,端起桌子上的冰饮子,慢条斯理地喝着。
姜鸢看着眼热,但也不敢讨要。
他一向不喜欢自己吃冰的。
“姜鸢,我真不明白你,你到底是爱吃鱼还是不爱吃鱼?”
“这么多年装得不累吗?”
姜鸢微微一怔,脸上再次堆起讨好的笑意,“但表哥剃的鱼与其他的鱼完全不同。”
“所以,这些年中你到底说了多少谎话?”
谢晋在来的路上,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得知这没良心的,一点都不过问自己,只每天吃好喝好睡好之后,自己的心竟然不自觉地刺痛了。
呵,想着要冰,想着要冰饮子,却从不过问自己一句!
姜鸢脸上浮现了一抹委屈之色,“表哥,你为何不信我所说的?”
“你值得我信吗?”
姜鸢:“……”
他们之间谈何信任。
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
谢晋伸手抬起她的脸,端详着这一双眼睛。
低头轻轻一吻,感受到眼睛微微眨动。
至少,此刻她在自己怀中,那微不可察的挣扎,这应该是真的吧?
谢晋眼中闪过一丝受伤,“鸢儿,为何想要离开我?”
一提到离开这个词,姜鸢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跳脚了,“表哥,你在说什么?”
“我何时想要离开你?此处,我只是想要去祭拜双亲而已!”
谢晋收起了脸上的痛苦之色,转而自嘲一笑,“呵呵,既如此,为何不告诉我?”
“表哥,你每天那么辛苦,我又怎么敢打扰你。”
“何况,此事我已经禀告夫人了,许多下人都知道,不信你去问采月。”
言下之意,阖府都知道的事情,你一个主子怎么会不知道?
姜鸢心中清楚,李氏绝对是将自己要去祭拜的消息遮掩了。
任何有可能会损害两家议亲的事情,她都会掐灭在萌芽之中。
这一点,她心中明白。
但至于谢晋,应该是被蒙在鼓里了。
谢晋嘴角再次勾起一抹冷笑,“那又为何,迷倒了吴嬷嬷和车夫?”
说起这个,姜鸢突然感觉自己也很有话说,“表哥,你不知道那吴嬷嬷,她竟打着夫人的筏子,让我日夜不停地抄写经书。”
“我……我知道不应该违逆夫人,但我真不想抄写经书。”
姜鸢将头慢慢凑近他的耳边,轻声细语道:“当然了,若是表哥让我抄写,我肯定二话不说。”
谢晋冷冷一笑,“姜鸢,在你心中,我便是那么愚蠢之人是吗?”
突然,不等姜鸢回答,他又自嘲了一下,“若我不蠢,又怎么会连你都看不透!”
闻言,姜鸢突然觉得这不是好话,难道在他心中,自己就那么差吗?
眼中慢慢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委屈之色,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好似那天上星辰,又似那水底的波光。
“表哥,你信我,我并非要离开你,而是想去祭拜双亲。”
“自五岁入谢府,十五年了我都没回去看过他们。”
谢晋听着那如黄莺一般好听的声音,心底微微自嘲,她只需微微一认错,自己便已经全然不想追究。
毕竟,没有什么比她在自己身边更真实了。
然而一想到她的欺骗,心中好似有一股火,一直上不去下不来。
“姜鸢,若是你再敢私下与沈元州见面,你信不信我毁了沈家?”
闻言,姜鸢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指责道:“你我之间,又何必牵扯旁人?”
他们两人之间的孽缘,何必污染了清风霁月的沈元州!
他跟谢晋完全不同。
谢晋一眼就看到她眼底的冷意,只淡淡道:“这一刻,你才是真实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