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跟奶奶说?”,李烨茴掐着嗓子。
“我爸爸把妈妈锁在门外了,不让她进来了……”
李烨茴不安地扣着电话线,“你爸爸呢?”
“他把我妈妈推出去,就走了,门也锁了……妈妈让我给你打电话。你让爸爸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奶奶……”,孩子哭得直打嗝,好像眼泪鼻涕都要从话筒里溢出来。
李烨茴脑子空了,被这天使的绝望打动了。可沉积心头的邪恶计划也像浮出水面的人鱼,排着队地、扛着鱼叉上岸了。她突然又谨慎起来,“可是我听不见你妈妈的声音。
“她在外面……没穿衣服……不敢出声,她怕别人出门看见……”
“没穿衣服?”,李烨茴竟觉得自己真是幸运,“你……你爸你妈为什么吵架啊?”
李书耳不说话,只是哭,“奶奶,不能说啊……”
“你说,你爸爸做得不对,我就去骂你爸爸。”
那边又哭哭啼啼了,“非要说吗……”
“非要说。你快点说,我就快点给你爸打电话。待会有人看到你妈妈光着身子,多不好。你快说,快点。”
“我妈妈昨天发现,我爸爸和别的阿姨在一起……”
“怎么发现的?”
“我爸爸晚上偷偷打电话……是我发现的,我告诉妈妈的。”
“和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常常听见他晚上和别人打电话……”
“你晚上不睡觉,偷听别人干嘛?”
“我睡不着,我怕他们吵架……”
“你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吗?”
“叫咪咪,好像叫咪咪……奶奶别问了,快救救我妈妈……”
“好,好,我这就给你爸打电话。”,李烨茴挂了电话,笑了。她找到奶奶的记事本,翻出李书家的地址,给朝阳区锦乐福小区保安亭去了电话,又给110去了电话。她说自己是十九号楼六层718号业主,听到楼道有个疯女人在哭喊,还一丝不挂的。保安说那一层没有718号,李烨茴又读了下那地址,赶紧纠正,“713!713!”
挂了电话,李烨茴把自己摔在床上,乐不可支。她觉得自己无情无义,非常酷。很快,另一个灵感击中她。李烨茴去了储物室,翻出王路路送给她的登山包。那天,她就是背着这个包去了剑鞘长城。她、父亲,王路路,以及王路路也搞不清楚算不算正牌的对象,后来又来了个红衣女人,很是热情,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她说李烨茴可爱、淳朴、看着非常善良。虽然知道这女人是人类道德体系最底层的人,但李烨茴被夸得很是受用。很久没有人赏识到她真正的优点了。
那天,她看到李书落荒而逃,便回去告诉那女人,“我爸走了。跑了。你别等了。”
那女人不气也不恼,耸耸肩继续自顾自地吃饭。直到王路路叫李烨茴回家,米西才突然又来一句,“李烨茴,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你和我小时候很像。”,她甚至抓住李烨茴刚抓着鸡腿、油乎乎的手,“我叫米西,我觉得我们能成为朋友。有什么烦恼,可以找我”。
米西松开手,李烨茴手里多了张纸条。一年来,那纸条好端端地放在书包口袋里,叠痕不算齐整,看得出那双手的紧张。
李烨茴看看表,估摸着爷爷奶奶正提着好多拿破仑,坐上运通103了。她忽略自己的挣扎,怪冷酷地看着窗外熟悉的车水马龙,城市快醒了,丑陋的东西要被暴露了。她用自己的手机打通那电话,心脏的狂跳就当战争的鼓点吧。
“喂,你好。”
“你好,米西。”,李烨茴很用心地咽着口水,拿捏着语气,“李书跟你在一起呢?”
“你谁啊?”,那股子混混气一下就起来了,以压倒的势态试图让李烨茴怯场。
可李烨茴才不怕,她从小到大的每场争斗,都是抱着必死的心去打的。她曾以为自己长大了、懦弱了、不恋战了,其实没有,她只是不想小打小闹。可但凡有场值得去拼的战役,她还是会把“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喊得很响亮。感到久违的斗志涌上心头,李烨茴激动起来,想到面前这个改变压迫地位的机会,她十四年来拼尽全力吞下的委屈、愤恨像涨潮般一**从胸腔涌起。天亮才会涨潮,她的天要亮了。她手指很稳地敲打桌面,把不听话的心跳捋齐整,缓慢地开口了,“你好啊,我是你的朋友,李烨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