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卫离开后,菜市场才喧嚣起来,摊主过来问:“姑娘,王爷是你什么人?看着很照顾姑娘呢。”
朱澜说:“王爷是好人呢,看我可怜没钱吃饭,就帮我结账。”
摊主说:“那是,王爷每次出京城后都在这里吃饭,他都给很多钱,是个好人。”
什么,他每次都在这里吃早饭?
难怪自己倒霉,每次都会遇到他。
朱澜打定主意,下次一定绕开菜市场。
申延庆过来:“吃好了?吃好了跟我卖菜去。”
朱澜弯腰拎起口袋跟着申延庆来到菜摊那里:“师父,赶紧回家,有事。”
申延庆说:“等一等再走,这一车的大白菜搬来搬去的老费劲,卖一些再回去。”
朱澜打开口袋,扒开里面的干草:“看。”
申延庆低头一看,里头金灿灿一堆金元宝,他几乎咬到了舌尖:“好家伙,回家,赶紧回家。”
朱澜扒拉了一些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子扔到马车上,捡了些死鱼烂虾堆在烂菜叶子上,马车顿时臭气熏天。
申延庆知道她机灵,却又看着卸下来的白菜为难:“好徒儿,这样没地方装白菜了。”
朱澜说:“一文钱一棵贱卖。”
申延庆:“好嘞。”
他开始吆喝:“一文钱一棵大白菜,处理了处理了。”
他这么一吆喝,旁边的卖菜大哥立刻说:“给我,都给我,我要了。”
好么,一马车的白菜卖了一百多文。
他乐得合不拢嘴:“老哥哥,咋地,咋回事?这次大出血?”
申延庆苦着一张脸:“孩子不舒服,闹着回家。”
两个人离开菜市场,一车臭烘烘的臭鱼烂虾烂白菜叶子堆在马车上,城头的卫兵也没多问,放行。
出了城才算是安全了。
申延庆问:“怎么弄那么多金子?我告诉你小澜儿,你不能犯法,不能杀人放火,不能打架斗殴抢家劫舍。”
朱澜凑过去叽叽咕咕说了一通,申延庆两眼放光:“好,好主意,这事儿交给师父。”
回到家,申延庆收拾了行李,当天就消失了。
朱澜把所有的银票放在一个瓷瓶内,小心埋在后院那棵被烧得漆黑的老树下面。
至于那十来个金元宝,也得找时间融掉。
她从十岁起就跟在李彪身边,各种商业之间的交易、诡计可以说是得心应手,只不过从来没机会实践过,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用在新安公主身上。
王九功和李秀秀她信不过,双成还小,嘴里不知道轻重,这些事情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不过,有钱了,换车。
朱澜拿了朱家给的银票去找王九功:“王大哥,麻烦你去买辆像样点的马车,买两匹好马回来。”
又拿了银子给李秀秀:“李嫂子,眼看着入冬,你去买木炭,买柴火和米面粮油,多买些过冬的萝卜白菜那些,免得下雪了还得进城买吃的。”
“买些棉被,棉袍,棉鞋棉袜,多买些,这里冬天很冷。”
双成瞪大眼:“姑娘,你不过日子了?不是说省着些用?”
朱澜:“……人生苦短,日子还是不要太节约,总会挣钱的。”
王九功喜气洋洋进了京城,首先去找薛从俭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王爷,五姑娘这段时间吃得好喝得好,精神也不错,每日去扫墓。”
薛从俭说:“她总是和申伯卖菜?”
李秀秀说:“申伯每天都进城卖菜,五姑娘有时候跟着进城。”
薛从俭沉默半晌:“她还在守孝,不能吃肉,这段日子瘦了不少。你在她饮食上多注意,买些燕窝、银耳之类的给她吃。”
李秀秀心里骇然,面上不动声色:“是,王爷。”
出了王府,二人去买马车。
李秀秀说:“王爷不是让咱们去监控五姑娘吗?怎么连她的吃食都关心上了。”
王九功说:“别多问。主子的事情咱看不明白,埋头做事就行了。”
朱澜第二天再次进了公主府。这次她挑着两担白菜放在厨房内,问人家要了个馒头啃着靠在门边听两个厨娘说话。一个厨娘说:“听说了嘛,公主又在罚驸马爷。啧啧,驸马爷可真遭罪了。”
另一个厨娘撇嘴:“说的也是,咱们老百姓总说驸马怎么享福,谁知道驸马过的是这样的日子。造孽啊。”
朱澜插了话问道:“大嫂,驸马爷怎么啦?”
厨娘看他脸上乌漆嘛黑的,不太想理他:“去去,赶紧滚。”
朱澜不放心朱淳,她溜到公主院内,靠近厅堂那里恰好有大株的芭蕉,于是藏在芭蕉叶后偷听。
新安公主放声狂笑:“什么清冷公子,狗屁?舔,给老娘舔干净。”
朱澜:“……”
她蓦然站起来往窗子里看,只见朱淳半跪在地上,脚上拴着铁链条,被两个家丁按住脖子,要他舔地上的酒。
朱淳闭着眼睛,脸色涨红,然而根本不挣扎,认命一样,脑袋磕在地上。
就是大街上流浪狗的待遇,都比他好。
至少,流浪狗不会被人强按着脖子舔东西吃。
新安公主打扮得花红柳绿,她坐在圈椅上,没穿鞋袜,露出来涂抹着红色指甲油的脚。
她用脚去抬朱淳的下巴:“听到没有?你不舔,我就杀了李采薇。”
朱澜浑身颤抖着,她握紧拳头怒视室内的新安公主:“……父亲,我必定杀了她报仇。”
父亲,我的父亲。
这般日子,你竟然忍了六年。
朱澜拿了馒头就砸过去。
嘭。
新安公主被砸中了眼眶,登时往后仰倒,随即后脑勺摔地上,发出老大的声音。
里面的丫头婆子们乱成一团,朱澜看到好几条黑色的人影蹿进院子进了厅堂,她不敢停留,趁乱溜走。
朱澜挑着担子出了公主府,生怕遇到那个无处不在的薛从俭,急忙出了京城,却迎面奔来一队人马,领头的那人在她面前停下:“又去卖菜?”
朱澜:“……大将军又去巡视?”
她抬着头,他低着头,都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自己。一个黑眸里冷冽下隐藏着炽热,一个眼睛里戒备伴随着不耐。
薛从俭翻身下马:“今日卖了多少钱?”
朱澜:“……五钱。”
她也不知道卖了多少钱,因为她是混进送菜队伍的,根本没拿到钱。
她绕开薛从俭想走,薛从俭就看到她小小的一只扛着个大担子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不禁心疼:“这担子太沉,我帮你拿。”
朱澜脚步更快了:“不敢麻烦大将军。”
薛从俭眼睁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就那么站在那儿看着,很不甘心的样子。
金吾卫们简直没眼看自己王爷。
你说你追姑娘也得有个章法,你挑明啊,你这么着暗搓搓的,谁知道啊?
是男人都知道,默默付出要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所有人都看出来王爷在追姑娘,只有王爷自己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