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轻语正沉浸在极度的惊讶中,被秦卷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思绪。她定了定神,掐指一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疑惑:“此时距那日大战,当是过去十年有余。石头,你为何有此一问?”
秦卷心中暗自对照了一下时间线,不由得在心里大骂梦月。
他心想,这妖怪白白修炼了这么多年,竟然连时间都记不清楚,还得从张轻语这里才能得到准确的时间。
如果张轻语算出的时间没有问题,那么青斓这边的时间与地球的时间果然是不对等的。青斓的时间流速大约是地球的六倍,也就是说,青斓这边过了六年,地球才过了一年。
想到这里,秦卷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他还有机会在修道有成时,找到通道回到地球,见到父母和妹妹。
时间紧迫,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父母保重身体,活到长命百岁,等到他回去给他们送上灵丹妙药。
张轻语见秦卷问完时间后,陷入了沉思,半天没有说话,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再次开口。
秦卷晃了晃神识上不存在的脑袋,继续开口说道:“那日承天宗大战,回来的也并非我完整的灵魂,或者说,观战的也只是一个念头般的残魂。
我历经万难才回到青斓,但原来的身体却留在了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只是灵魂。
我的灵魂寄居在一块石头里,因缘巧合被梦月吸入体内,这才与它相识。它未曾问过我姓名,以为石头是我本体,与它同是妖族,故而一直称呼我为‘石头’,想必也是今日才知道我的真实姓名。
按它的脾气,一会儿我从青玉棺出去,它肯定会咬牙切齿地骂我没良心。”
张轻语听完,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起初我还以为你是石头觉醒了灵识,一只树妖生出一个石头妖,我还以为自己听了一个惊天奇闻。原来如此。”
秦卷笑了笑,解释道:“梦月说生我的事,也不是作假,确有此事。
它原在本体内为我特意开辟了一个容身之所,让我不至流离失所,庇护我安全。后来我胎体日渐壮大成型,瓜蒂熟落时梦月竟一时甩脱不得。
就好似人间女子般,历经数日阵痛,最后以生生撕裂本体半身之艰难,才得以将我产出。
公主若是出棺,便可见它本体创伤之巨,也可从下方巨洞之大,得知当日生产之艰难。
只是我如何能重塑身体,暂时无法解释,因不知道缘由所在,也不知日后能否有机会破解。”
秦卷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使公主没有回承天宗祭祖,我日后也会去东凉国国都找你。秦慕千叮咛万嘱咐,要求我照顾好你,此时仍言犹在耳。”
张轻语上下打量了一下秦卷的神识,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若吴纯再次发难,你欲何为?”
秦卷听完,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打不过他,碰到了估计跑也跑不掉。”
说完,他又换了一种坚定的语气:“但无论如何,我必对公主不离不弃。虽然此时我修为低微,实力弱小,面对吴纯这等高阶修士只能望风而逃,无可奈何。
但终有一日,我定能不负秦慕所托,护得公主周全。”
秦卷见自己表明心迹后,张轻语却未置可否,心中明白,她并不会被自己这三言两语轻易打动。
他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毕竟他虽然当了三十几年的单身狗,但从来不当舔狗。
于是,他直接切入正题:“今日我来见公主,是想求教修炼之事。
一是我原来生活的地方灵气匮乏,约等于无,修道之事只见于传说中。
二是梦月说公主对修炼见解极深,它曾经所学,不足以帮我规划出一条修炼的康庄大道。在公主未帮忙规划之前,怕说的多了影响我的道心。”
张轻语听完却说:“你刚说你与小师叔祖秦慕本为一人,以他的天资,想必他早就有安排,你的道路何须我插手?”
秦卷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秦慕确实给我留了一些绝学和感悟的书简,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都过于高深难懂。
我之前已经翻看过了,金丹以下的功法或是感悟都是一笔带过,没有详细说明,对于修道的规划更是只言片语都没有。
他自爆后剩下的残魂在我识海中温养,一直陷入沉睡未醒。那日眼见公主即将遭遇大难,我拼尽全身力量才将他唤醒。
他只来得及跟我说一句‘照顾好你’的话,就飞出去与吴纯对决了。
事发突然,把大家都弄了个措手不及,我心里存了很多问题想问他的,现在都没有机会了。”
张轻语听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回想起那日见到秦慕残魂时的情景,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张轻语祭祖那日见到秦慕残魂就觉得奇怪,小师叔祖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剩有残魂,可这残魂若无依托,哪里能坚持六年之久,原来是沉睡在秦卷的识海里面了。
也对,他们本为一人,同宗同源是天然最好的宿主。此刻听到秦卷说及那日秦慕突然出现的原因,不由得情绪低落:“原来如此,可恨我对此竟一无所知,未能及时寻找小师叔祖所在。
不然就算拼尽所有,我也要护得他周全。也就不会像如今这般,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秦卷安慰道:“当时公主已经拼尽所有,秦慕深知此事与你无关,公主无需自责。
再者,大战过后我与秦慕不在青斓,就算公主知晓此事,也无法找到我们。也是因为和我在那几乎毫无灵气的地方,他的残魂得不到补充,还要抵御日夜不断的法力流失,所以那日公主见到的才那般虚弱不堪。”
张轻语听完,心中更加难受:“没想到他最后还要受那噬灵之苦,恨不能以身替之。”
秦卷继续说道:“秦慕沉睡之前也与我短暂交流过,不入轮回想来他并不在意。他今生于修道之事上没有遗憾,对宗门也无亏欠。
唯有的愧疚就是辜负了公主,这也是他最后对我的嘱托。”
秦卷说完,见张轻语没有接话,便看了过去,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一只手压在嘴唇上,颤巍巍地抖动着。
秦卷知道她是怕自己哭得太难过,压抑不住哭泣声。但见她如此伤心,今天的正事恐怕难以继续。
于是,他轻声安慰道:“公主不要难过伤心,秦慕一生堪称辉煌,纵横睥睨,早已无悔。
我与公主说这些,也是希望公主不必执着于此事。秦慕更希望公主向前看,早日突破桎梏,成就元婴。这才是为了他,为了公主自己,也为了东凉和承天宗。”
说完,他顿了顿,见张轻语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眼泪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汹涌,才接着说道:“秦慕于我本是一体,他若有未完未尽之事,我当一力承之。”
张轻语转眼间便控制住了情绪,收了泪水,恢复了那副安静温柔的模样。她闭了闭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你问修道规划之事,待我细细斟酌一下,明日再与你分说。今日便这般如此吧,我有些累了。”
秦卷见张轻语下了逐客令,便点头说道:“劳烦公主费心,我出去了。”
他正准备用神识敲击青玉棺,却见张轻语轻轻摆了一下手,青玉棺棺盖微微抬起一丝缝隙。
秦卷的神识从缝隙中飞出,随后听到张轻语的声音:“我已恢复无恙,明日自去见你跟梦月,你无需过来。”
秦卷点头应好,便将神识收回魂体。
睁开眼睛,秦卷便看见梦月的一根根须在他面前胡乱舞动,像是在做鬼脸一样。那根须绕着他幼小的身子扭来扭去,不时还戳一下他的屁股。
秦卷怒道:“仙子有事说事,不要动手动脚!”
梦月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哪只眼睛看见姐姐有手有脚了?不过是觉得某些人的屁股蛋蛋有点光凸凸的,好奇罢了。”
随后,她学着张轻语的声调说道:“明日自去见你跟梦月,你无需过来。”说完,她哈哈大笑起来。
秦卷这才想起,自己出生好几天了,身上连块遮挡的破布都没有。神识交流时看不到形体,倒也无所谓,但明天张轻语从青玉棺里出来,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太妥当。
虽然身体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孩,但他几十岁的灵魂根本无法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
于是,他对梦月说道:“好仙子,好姐姐。今天跟张轻语说的事情其实都不如我这身体重塑来得重要,只是不想让你牵涉其中,平白多了无数干系。若是天道把这些因果也与你牵连,我心中有愧。”
梦月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后说道:“就算你有这良心,不想我平白背负因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从你我救回张轻语之后,这些因果我就难逃干系了。
如果说这点干系算不得什么,一报还一报也就了了。可是自你从我体内产出,这就是天大的干系了。
以后你之因果便是我之因果,我们于天道而言,已是一体,你可知?”
秦卷愣了一下,问道:“是这样的吗?”
梦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些事情对你来说还太早了,是非因果,以后再算也就是。我们先把之前的账算了!”
秦卷有些茫然:“前面我们有什么账没算?是仙子救张轻语时,我答应炼制的几百盅灵液吗?”
梦月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你欠的灵液,不还的话你跑得了吗?屁股都会给你打烂了。
是你从一开始到我身体里以后,从头到尾竟然连名字都没跟我说,这账难道不要算一下?”
秦卷连连喊冤:“仙子也不曾问过啊,开口就是‘石头长、石头短’的,我都没机会介绍自己好吧,这不是我的锅,我不背。”
梦月继续说道:“我不问,你就不说?人人都说尊师重道,尊老爱幼,你就是这么干的吗?不行,灵液要加量,不然这事没完。”
突然,她换了个莫名其妙的语气说道:“你叫秦卷,那我以后不是要对外自称秦玉氏?怪难听的。”
秦卷被这逻辑弄得哭笑不得,心想自己姓秦,跟“秦玉氏”有什么关系?
梦月撇撇嘴,解释道:“姐姐本体是玉树,你姓秦,我不就是秦玉氏了?不然叫了个别的什么,不是让人以为你老爹带了绿帽子?”
秦卷被这逻辑彻底打败了,心想自己老爸竟然平白多了一房亲事。这要是被秦爸爸知道了,自己的小腿是保不住了;要是被秦妈妈知道了,加上秦爸爸一起,混合双打过后,自己腰部以下都保不住了。
秦卷也不跟梦月掰扯,摆出一副随你便的表情,随后问道:“仙子可还有衣服?适合我这婴孩身子的最好不过了。”
梦月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收罗的道士衣服很多,但婴孩大小的衣服,真没有。毕竟,承天宗低阶弟子再是不堪,也不敢在宗内生子,哪里来的婴孩衣服?
明天要见张轻语了才想起来要穿衣服,前几日怎么不见你问姐姐我要?不过就是个婴孩的身子,谁这么小没有让妇人看过,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让她早点看到你的本钱,说不定这婚事更容易成!”
秦卷恼了:“道士衣服你就不能帮我改一下?改小一点就行了。”
梦月白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姐姐从觉醒之日起,就没学过那人间女红,一心向道,改衣服什么的,不会!”
秦卷气急了:“那就来件最小的,干净一点的,行不?”
说完,就看见一件灰色道袍飘了下来,平铺在地上。看着是七八岁孩子的大小,秦卷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爬过去抓着衣袍一角就地那么一滚,然后坐起身子,就算把衣服穿好了。
梦月在旁边吱吱地笑,也不帮忙。看着秦卷左撑右撑,艰难地伸出了一只手,她笑得更大声了。
秦卷看她笑得欢快,无奈地说道:“弄点二气来吧,趁着这下无事,欠的债,总归是要还的,早还早清净。
我看张轻语出棺后,估计是要回东凉国都去的,炼一些给她备着吧。”
梦月还在大笑,边笑边说:“那不是本来就有三大坛吗?都给她就是了。哈哈。”
秦卷不理她,说了声“开始吧”,便摆好姿势,等梦月输送二气进来。
梦月笑道:“既然要炼的多一些,就不要那么麻烦,你把衣服褪了吧,想尿了直接尿吧,姐姐会安排好。哈哈。”
一根根须从秦卷身后升起,把他裹好的衣服一扯,秦卷就从衣服里面掉了出来。
几番拉扯过后,光溜溜的秦卷又跟昨日一样,开始了灵液的熔炼。只是这次他听从了梦月的建议,不再起身去尿尿了。
随着熔炼的开始,他将回流在体内的灵液全部往玲珑石里面导去,还尝试着与玲珑石沟通,让它是否能发育出一个正常外形的心脏。
玲珑石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把所有回流的灵液全部存了下来,隐约间又从玲珑石上散出了几缕七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