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卷三人聊得开心的时候,千里外的一处高耸殿堂上,吴纯正背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殿下的灰衣老道。
那灰衣老道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宗主,刚刚接到前往上竹岭的弟子的莲音传信,今日渡劫之人确是张轻语无疑。她已渡劫成功,并明言过几日将在大凉国都摆下升仙宴,想来不日皇宫内就有请帖送来。”
吴纯俊秀的脸庞微微抽动了几下,随后问道:“可有护道之人?”
灰衣老道回答道:“回宗主,信中未有提及,我已命观礼弟子速回宗门,到时详情再报与宗主。观礼弟子必定带有留影石,宗主一观便知。”
吴纯用手扶着高凳靠背,缓缓地来回踱着步子。听完老道士的回话后,他轻轻往凳子上一坐,沉声道:“鸣道钟,再传宗门所有长老及金丹期弟子殿上议事。”
灰衣老道躬身领命,退了下去。
旁边的曾九看着退出去的灰衣老道,向吴纯行了一礼,问道:“掌教鸣道钟是何意?此事让门内低阶弟子知悉恐怕要多生事端。
张轻语既然已经成功渡劫进阶元婴,若再想一举成擒,除非宗主再次出手,同时带金丹弟子布下大阵,不然此事难成。”
吴纯忽然哈哈大笑:“阿九,虽然承天宗故地毁于我等之手,可我等在此重立山门可有改名换姓?”
曾九不明白吴纯的意思,只能躬身回答:“未曾。”
吴纯继续问:“我们与张轻语数次争斗,可有谁曾明言已脱离承天宗,或是叛出宗门?”
曾九回答:“未曾。”
吴纯再问:“我等接手大凉相关一应事务,可曾有倒行逆施之举,又可曾有屠戮皇族血脉一人?”
曾九回答:“都未曾有过。”
吴纯哈哈大笑道:“既然都未曾有过,张轻语仍是我承天宗的天之骄子,今日渡劫成功,我宗新增一元婴高修,难道不应该大开山门,普天同庆吗?”
曾九恍然大悟,说道:“掌教所言极是,掌教心胸豁达,气吞山河,属下佩服。只是属下担心张轻语不明宗主深意,不愿领情,仍旧执着于过往,与宗门为敌。”
吴纯淡然道:“阿九,你小看张轻语了。若非是为了宗门至宝,本尊其实不愿与之为难。
此时她已然渡过雷劫成就元婴,那么一切过往,可当烟云。宗门至宝,本尊日后再徐徐图之便是。”
曾九应道:“掌教高见。”
曾九话音才落,大殿门口各色遁光闪现,一个个道装人物快步走入大殿中。待站好身姿后,众人一齐躬身向吴纯行礼问好。
为首一鹤发童颜的老道稽首问道:“宗主因何大事需鸣道钟召集全宗弟子?可是有大敌来犯,还是门内生有巨变?”
吴纯抬手往下轻轻压了几下,说道:“源心师兄莫急,等下其他长老、弟子们也还需要时间才能到这大殿前。前些时日本尊外出游历,得灵茶一封,今天请诸位同门一同品尝。”他示意殿内的众人坐下后,又让童子端来灵茶。
一个留着短须、中年模样的道人拍手笑道:“源心师兄最是性急,鸣个道钟而已,惊慌失措的平白丢了高人的风范。我想必定是好事,否则平日里来寻掌教师兄,莫说有灵茶品上一盏了,就是清水也无啊。是什么大喜事要宣布,才让掌教师兄如此舍得?”
吴纯笑道:“源利师弟,本尊的灵茶你喝的还少吗?牛嚼牡丹,平白都让你糟蹋干净了。诸位稍安勿躁,宗内今日却有一件大喜事。”
话还没说完,一个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的老道士就闪现在大殿上。人影都还没稳住,张口就道:“掌教何事?老道那炉筑基丹还需半日,此时正是关键时。”
吴纯还没开口,那叫源利的道人先说道:“掌教说有大喜事要宣布,一炉筑基丹而已,源芳师兄不需着恼。”
那邋遢道士盯着他,恨恨道:“你倒是说得轻巧,一炉筑基丹而已,那让你门下弟子筑基时就别来领了。你可知宗内灵草已经不多,废一炉要让多少弟子空等一轮,错过进阶良机。”
吴纯看着两人就要争论起来的架势,先安抚那邋遢道士道:“源芳师弟安坐,炼丹之事多有辛苦。灵草之事本尊已有安排,想来日后绝不短少于你。”
邋遢道士还待多言,被旁边一女道士给拉了回来。坐下后,他还兀自愤愤不平,也不喝茶,嘴里念念不休。
等到大殿前广场上陆陆续续站满了听到钟声赶来的弟子,吴纯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挥手施法。
一道清光带着他的声音传遍大殿及广场:“今日本宗有弟子张轻语成功渡过雷劫,成就元婴。是为本宗近百年来首位突破的弟子。
值此大喜,本尊决定宗门上下所有长老及弟子,本月修行物资可翻倍领取。
同时本宗决定在国都设升仙宴,源字辈长老弟子明日随本宗一同前往,其余长老及弟子留守山门,做好一应准备,静待本尊迎回轻语长老。”
吴纯话音才落,广场上的众弟子欢呼雀跃,呼朋唤友,兴奋得不行。与广场上弟子们的反应截然不同的是,大殿里面突然安静得没了一点声息。
所有人都无比惊讶地看着吴纯,有的人连茶杯都还没来得及放下,茶水溢出来也没反应,全部都失了魂般不见一点高人风范。
叫源芳的邋遢道士第一个出声:“此事掌教为何不先与我等商量一二,再让门内弟子知晓?”
曾九接话道:“掌教自有定论,何须源芳长老劳心。”
源芳大怒:“曾九,我自与掌教说话,与你何干?你们要去国都就去,莫要拉上老道,老道可没有这脸见张轻语。”
他这话一说出口,大殿内众人表情多有尴尬之色,好像传染了咳嗽似的,一个个咳嗽不停。
源利道人“啪”的一下盖下碗盖,站起身来对着源芳喝道:“源芳师兄此言何意?
当年之事无论对错,你若是不愿,谁人能耐你何?你现在吹胡子瞪眼的想干什么?翻旧账吗?你置掌教于何地,置殿内师兄弟于何地,置宗门内弟子于何地?
张轻语既然已成元婴,对宗门是天大好事,也给了我们修复关系之契机。当年不过一时意气之争,若说我等有错,那又何来今日宗门之新盛。”
源芳老道愤怒地喝道:“意气之争?意气之争需要摧毁山门?小师叔的自爆你以为张轻语能轻易放过?那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你若忌惮她元婴的修为,老死不相往来也就是了,迎回宗门,我等如何自处?”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吴纯大喝一声:“够了!意气之争源芳师弟你本就参与极少,无需多言,安心管好你的丹房就是。
明日你不愿去那就不去,本尊绝不强求。其他事情本尊自有定夺,各自安排下去就是。明日卯时一刻,殿外集合。”说完,他冷哼一声,人影便从座椅上消失不见。
源芳还待说话,直接被人给拉出了大殿,还是之前拉住他的那个女道士。源芳看着她,说道:“源澄师妹,你拉我干嘛?老道真是气不过。”
源澄小声说道:“源芳师兄,此事你莫要多言了,就按掌教说的,安心管好你的丹房就是。纵是今日让你逞了一时口舌之利,又能如何?轻语已成元婴,我等更需努力了。”
源芳伸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一时也不说话,也不起遁飞走,就耷拉着脑袋往山下走去。
女道士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一掐诀,便起遁飞走了。
第二天卯时一刻,一条鱼状飞舟从承天宗广场上冲天而起,朝东凉国都快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