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越来越大,海浪汹涌犹如来自地狱的呐喊。
陆雨时满眼心疼地看着她,痛苦、自责、内疚,连拥抱她的勇气也没有。
“不要……不要这样说自己……该死的人是我……”
早知道后面会这般无可挽回,成为一道横在二人中间的天堑,他当初说什么也不该心存侥幸,答应了那桩婚事。
“小雪……不,林蔷……林薇……”
这三个名字,他现在念哪个都觉得心口疼。
“你不要恨自己,恨我,都是我不好。该死的人是我……我就只会给我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我这样的人,果然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帮她撩开被泪水粘住的头发,轻轻拢在耳后:“都是我的错。我给你保证,我就是死,我也一定会帮你找出真相,找到害死她的凶手。你不要折磨自己,你恨我,恨我就好了。我……”
林薇满脸泪水,看他欲哭无泪,竟是徒劳地笑了。
“我记得,你三年前跟我说,你要去华盛顿,你说你会带回来一枚戒指,要跟我求婚。”
陆雨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只答道:“我买了。我今天带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材质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是一枚定制的钻戒,石头是水滴形的,看起来有三克拉左右。
“我用我自己的工资买的,我播新闻挣的钱。”
不是张家给他的钱。
当主播其实并不轻松,虽然看起来十年如一日,可播新闻是现场直播,现场直播就意味着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出错。
他努力工作这么多年,攒的钱大部分都在这颗戒指里面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钻戒举到她面前,眼中含泪。
三年前若是有这般勇敢,当时跟她求婚,把她留下来,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
“送给我?”她声音嘶哑,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冷意。
他心口一跳,不敢相信,三年物是人非,自己还有机会将这枚戒指戴在她手里,哪怕已经失去了这枚戒指原本的意义。
他点点头:“本来就是你的。”
林薇接过来戒指盒,又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是两人的情侣对戒,陆雨时手指上就一直带着男款。
陆雨时心中又是一喜,眼眸深处仿佛有野火燎原。
林薇将那两枚戒指放在一起,抬头来看看他,海风无情,海浪翻滚,下一秒,她用力将手中的两枚戒指全部抛进了海里。
陆雨时静静地站着,无声无息地看着她,嘴角含笑。
“你不生气吗?”
她再回头时,眼神和神态都变回了平时林薇的样子。
他还是笑着:“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你要是喜欢丢戒指,我……我攒钱再给你买。”
……
“其实你真正想丢的不是戒指,是我。”
……
说到丢,他不知怎么地,忽然想起了平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一只流浪猫给你养吗?”
“因为我觉得养宠物跟养孩子很像,我那时候不想结婚,也不觉得自己以后会有孩子,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我一边害怕这种生活真的来临,一边又有些期待……所以,我就捡了平安送给你。把它当成我们的孩子。”
“还好,这三年有平安陪着我。否则,我真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
他抬起头来,泪光涌动:“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很生气,很不舒服,可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
“你现在不管对我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幸福。人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和幸福。我此刻的痛苦是真的,幸福也是真的。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可是认识我,却是你这辈子最不幸的事。”
“我知道,如果有的选,再来一次,你六年前肯定不会跟我回海州。”
“甚至八年前,在一灯书店,你也根本就不想认识我。”
……
“我知道我但凡还是个人,我就应该离你远一点,以后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可是……我做不到啊,小雪。我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觉得我是活着的。偶尔才会觉得,活着真好。”
“所以,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还是会像一棵枯树喜欢春天那样喜欢你。别说是两枚戒指了,你就算要利用我,我也甘之如饴。”
林薇吸了吸鼻子:“如果是三年前你跟我说这些,我大概会很高兴。可是现在,我心如止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听你大情圣的自我感动,我只是想告诉你,过去的事情,我会慢慢放下。你也该放下了。我没有那么爱你,我最爱的只有她。”
“我不介意多个人调查她坠楼的真相。要是你有线索,请你告诉我,我很感激。”
“请你记住,我叫林薇,我从小在宜城长大,十八岁去了京州政**律系读书,在我二十岁到二十六岁里,我的生活里不曾出现过一个叫陆雨时的男人。”
“记住了吗?”
陆雨时明白了她的态度,手指轻轻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对戒,面上依旧是含笑点头,轻声道:“好,我记住了。”
……
从海上回来,罗鹏先开车送林薇回家,车子到了楼下。
林薇要下车前,突然想起什么:“李昂还不知道姐姐的遗体被我保存起来了,这件事你可以先帮我保密吗?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入狱是因为姐姐,现在他也在努力地重新开始,我不想让他总是活在过去,他还很年轻要往前看。我想,这也是姐姐愿意看见的。所以,请你帮我保密。”
陆雨时心头一动:“好,我答应你。你也……往前看。”
林薇点点头,拖着疲倦的身体往路上走了。
回云山别墅路上,罗鹏见陆雨时一路上都不说话,主动问他:“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雨时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没有答话。
回到云山别墅,门打开,灯也打开,经过打扫过的房子干净整洁许多,桌上的花瓶里还插了白色的蔷薇花。
是从后面的花园里直接剪枝下来的,没有去处花叶,看起来不那么利落,但也另有一种野趣。
张燃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听见开门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老陆,你个没良心的,我都快饿死了。我叫个外卖都要等一个小时……你……”
他一转头,看见陆雨时脸色不太对劲:“你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