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33章 陷入迷茫

征讨命巫族与平定十八部族不同。命巫族就如同当年的荒族，他们的理念无法与人族重合。所谓征讨，本质就是屠杀。

龙羽再次来到天牢，坐在龙煜晨的牢房之外。在皇城，除了蕴禾，就只剩下龙煜晨能让龙羽吐露心声。

“晨叔，我明天就要率军前往命巫族了。这次会是一场屠杀，就像他们当年对荒族一样。我可能会……亲手毁灭一个部族。”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无论是君漠、卜尧，还是即将而来的征讨命巫族，这一切都让龙羽的心很乱。

“如果明天去的不是你，也会是另一个人。人族如今的力量和统一人族的意志，命巫族灭族的命运根本不会被改变。但是，如果统帅是你，就算改变不了结局，至少能够影响一些人的命运。”龙煜晨说道。他相信龙羽不会滥杀无辜。

“一些人的命运……为什么人的命运，总要掌握在他人手中。”

龙羽有些怅然地说道。龙煜晨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有些问题注定不会有答案。

两个人相对无言。

“晨叔，能告诉我，卜尧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那日无妄森林之外，龙羽清晰地看见了卜尧对于死亡的渴望。

龙羽很矛盾，他希望有人忏悔，可真的见到他们对于当年之事愧疚不已，却又没有一丝欣喜。做出了那种事的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应该是自认为高高在上，没有任何过错。

否则，自己这么多年受的苦难，又算什么。

“卜尧……我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你母亲嫁到荒族，是他和你舅舅一起来到荒族。那时候他跟在你母亲后面，虽然内敛但是很开朗。你舅舅经常打趣他。我最后一次见他，是我被人族押送到皇城。我在城门那里看见了他，他全身湿透了，身上都是血，失神了一般走在大军最后面。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我的感觉中，他不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龙煜晨说得很绝对，他能感受到，卜尧是一位极重感情之人。

“可他，确确实实背弃了母亲和舅舅。”龙羽闭上眼睛，说出这句话。

龙羽的思绪很乱，五岁开始，支撑他到现在的，除了龙诺就只有仇恨。

“小羽，这一切，不该由你一人背负。”龙煜晨抬头，沧桑的眼中露出一丝怜悯。

“晨叔，我见过伏鸢和五爷爷他们了。”

听见五长老，龙煜晨的身躯一震，而后神情落寞。五长老有三个儿子，龙煜晨是他最大的儿子。

“我没有将你的消息告诉他们。”龙羽补充道。

“你做得对，像我这样的罪人，早已无颜面对族人。”

“不，罪人是整个人族，不是你。晨叔，当年之事，你没有做错什么。”

龙煜晨的眼中又浮现出那晚荒族火光冲天的情景，无数族人手无寸铁，倒在血泊之中。

“小羽，对错从来不在他人口中，它只在自己的心里。”

“晨叔！”龙羽不忍龙煜晨继续责怪自己，他不想晨叔的余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总有一日，我要他们，血债血偿。”龙羽坚决地说道，而后起身离开了地牢。

龙煜晨看着龙羽消失的地方有些出神。此生，能知道父亲还活着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看来，在羽儿的心中，你很重要。”囚牢的昏暗烛光照在来人的脸上，竟然是北皇。

龙煜晨闭上了双眼，靠在墙壁之上，淡淡地道：“你留下我，不就是想要现在的结果吗？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想，可你为什么站在暗处？你怕什么？”

“怕？本皇有什么好怕的？你这样的阶下之囚，就连现在活着也是本皇的恩赐。”

“不，你怕羽儿，你怕被你所杀的几十万荒族人，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所做的卑鄙之事。你虽然超脱在外，可你永远都不敢将自己所做的卑劣之事公布天下。”

北皇轻蔑地笑了：“埋地枯骨永远都是失败者的结局，而不是卑劣者的。”

“哈哈哈……”龙煜晨传出一阵讥讽的狂笑。

“原来这就是你用来安抚自己灵魂的说辞。当年若不是你派卜尧来荒族求援，若不是我荒族前往魔族战场，只怕你或许如同此刻的我，早已经成为魔族的阶下之囚！我很好奇，那时的北皇是不是还会有今日的见解。”

北皇眼底飘过一丝阴云，如同冬日里夹在雪中的风。

“魔族、妖族的战祸，每年有多少人族会死在他们手中。可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同为人族，却妄想在这混乱的世间保持中立的部族，导致人族久久不能统一，仍然饱受魔族妖族的侵扰。灭荒族，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你们却是人族统一最大的阻力，我必须这样做。”

龙煜晨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重新躺回囚牢深处。

他已经懒得再争辩什么。对于人族统一这些近乎疯狂的说法，他已经不厌其烦。

“我知道你将荒族的希望都寄托在龙羽的身上，但我告诉你，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像我一样的人。他会在无数次的尝试中知道，唯有统一才能真正结束杀戮。”说完之后，北皇便离开了这里。

龙煜晨缓缓睁开眼睛，自语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错了。”

离开地牢之后，龙羽哪里都没有再去，而是径直回到了宁王宫。

如果皇城还有一处能让他安心的地方，就只有这里了。

还未踏进宁王宫，龙羽便在外面听见了嬉笑的声音，嬉笑声中却又有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

龙羽推开宫门，就看见白天跟在帝子身边的那位白家公子。此时他正在陪龙诺和婢女在院子里踢着蹴鞠。

龙羽来到两人的中间，龙诺一个蹴鞠刚好踢向龙羽。蹴鞠被龙羽用神力悬停在空中。龙羽眼神锐利地看向白溟心，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白溟心愣了下，但还是笑着说道：“殿下的模样像是要吃了我一般。”

龙诺不明状况地跑了过来：“哥哥，这个大哥哥是和我们一起玩的。”

龙羽收起自己的神力，蹴鞠也落在龙羽的手心中，然后递给一旁的婢女。

“阿诺，我和这个大哥哥有些话要说，你和小玉去花园玩吧。”

“那好吧。”见龙羽有些生气，龙诺撇撇嘴，也没有说什么，和白溟心摆摆手，就离开了。

白溟心偏过头，从龙羽的侧面露出眼睛，笑得人畜无害一般和龙诺挥手告别。

龙诺离开之后，龙羽的气势瞬间变得锐利。

“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若你敢伤害我身边之人，我保证，你身后无论站着何人，都保不住你。”

白溟心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模样。

“龙羽殿下可不要误会，我就是单纯的路过。整座皇宫都太无聊了，只有这边不同。我看到令妹正在蹴鞠，我就加入了。”

“最好如此。”龙羽也不去理会他说的是真是假。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龙羽毫不客气地下达逐客令。

白溟心放下双手，上下打量龙羽。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龙羽再次下达了逐客令。

白溟心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只是不理解，你我未曾谋面，为什么你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若你是因为我的身份，亦或者因为其他人而迁怒于我，这对我并不算公平。”看着龙羽的眼神，白溟心认真说道，而后没有给龙羽反驳的机会，径直离开了宁王宫。

看着白溟心离去的背影，龙羽眉头微蹙。

龙诺推开龙羽的宫门，走了进来，脸上挂满了担忧和不舍。

本来她还生气哥哥白天凶了她，就去找君寒舅舅玩耍，但却从舅舅口中得知，龙羽明天就要带兵出征。

“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天要带兵离开皇城？”

龙羽不知道如何告诉龙诺，告诉她自己要去亲手毁灭一个部族吗？龙羽若无其事地笑道：“又不会很久，几天就回来了。又是太子告诉你的吧？”

自从上次兵攻魁家之后，龙诺一直很担心自己的哥哥。

虽然龙羽将她保护得很好，但当年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毕竟哥哥从未亲近过舅舅和外公，甚至也从未称呼过他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知道哥哥一直都憎恨着外公。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外公和哥哥决裂，她会站在谁那边。毕竟，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人。

龙羽看着龙诺，心底暗叹一口气。他不想让龙诺卷入这些事情中，但龙诺已经不是孩子，很多事情她都已经能猜测个大概。

“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龙羽看着龙诺的眼睛，认真说道。

龙诺很想拦住龙羽不让他去，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龙诺环抱住龙羽的腰，脑袋靠在龙羽身上，轻声说道：“哥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平安。”

龙羽知道龙诺的担忧，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拍打龙诺的后背，安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