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15章 雪映寒节

在卜尧大司命的推动下，疆与域的划分已经结束，十八个部族也逐渐稳定下来。所有事情告一段落时，北境的映寒节也快到了。

北境皇城已经飘起了大雪，整座皇城被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银装。

龙羽站在庭院中，看着在雪中和宫女追逐打闹的龙诺，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龙诺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袍，脸蛋冻得有些发红，但却玩得不亦乐乎。

整座皇宫都能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

君寒也罕见地没有处理政务，而是来到窗边赏雪。

听着龙诺的笑声，他不禁莞尔一笑。“云霜，你听宁王宫那边多热闹。”

云霜走上前来，整理君寒的长袍，有些打趣地说道。“殿下若是喜欢，唤来诺公主即可。”

君寒连忙摆摆手，“羽儿在家，我可不敢。”云霜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玩累了，龙诺跑了过来，“哥哥，你怎么不来一起玩？”

“哥哥岁数大了，笨手笨脚的，玩不了。”龙羽刮过龙诺的鼻子。

龙诺撇嘴，“哥哥以为我还是三岁的小孩吗？别想蒙我。”

“这样吧，为了让哥哥没有愧疚感，明天的映寒节，就陪阿诺去皇宫外面逛逛吧。”

“可是我并没有愧疚感啊。”龙羽认真地说道。

“哥哥！”龙诺双手叉腰，用力跺地，很生气的样子。

“好好，我陪我家阿诺出去，可以吧。”

“那行，那我就去挑明天出宫的衣服啦！”龙诺开心地跑回了房间。

“破邑。”龙羽对着空旷的庭院开口。

院子中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穿着北凛军的甲胄，哪怕是在阳光之下也不反光。

“军主。”破邑单膝下跪，等候龙羽的命令。

“十八个部族怎么样了？”

破邑将近日来发生的情况详细地向龙羽禀告。

“设立十八疆之后，所在城域对十八个部族失去管辖权。依军主命令，由十八位族长代理疆主的位置，目前相安无事。大司命亲自协调疆域之间的商贸互通，部族也不再如以前一般互相抵制，算是彻底稳定了下来。”

龙羽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如此，将分散在各处的北凛军召回皇城吧。大氏族不会再有其他动作了。”

停顿了一下之后，龙羽又说道，“明天是映寒节，你们就在家里陪伴家人吧。”

破邑的脸上出现一丝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整个北境都沉浸在节日到来前的喜悦之中，火红的灯笼挂在自家的房檐之下，映寒树上也挂着玲珑灯。

白雪之中，柔和的红色就像是宣纸之上的一抹慢慢晕开的红色墨水。

哪怕是争吵之声也在这喜庆中渐渐低语。意见不合的权臣，家族之间的竞争者相见也少了一丝戾气。

这算是纷乱世间，人们为自己寻求的短暂的平静。

次日一早，所有人都早早地起来，开始忙活着。大人忙着准备食物、祭祀，小孩子忙着串门，一起出去玩耍。

经过一夜风霜，映寒树上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衣，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这只是开始，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夜晚降临之时，全城的红色灯笼、热闹的商贩，还有小孩子结成团在巷子间穿梭追逐。

宁王宫庭院之中的龙虬树依旧散发着翠绿色的光粒能量。

龙羽披着一件锦袍，轻轻拭去落在树干之上的雪花。

龙羽想到了小时候，每次过节的时候，一族之人会围在龙虬祖树旁边欢歌跳舞，而母亲和父亲也会手牵着手在族人的簇拥下翩翩起舞。

龙羽双手轻轻划过龙虬树的树干，眼中浮现出悲伤之色。

“哥哥！你看我……”龙诺从自己的寝殿跑出来，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云锦。但跑出来之后就看到哥哥站在龙虬树前。

龙诺慢慢走过去，从后面用手环抱住龙羽，脸靠在龙羽的背上，“哥哥，你又想起父亲和母亲了吗？”

龙羽将龙诺保护得很好，当年的事情他没有全部告诉龙诺。在小时候龙诺无数次询问父亲和母亲的时候，龙羽只是告诉她父亲母亲在抵抗魔族的战争中死去了。

在龙羽的心里，这份仇恨不属于龙诺，她不应该背负这些。即使龙诺很喜欢北皇这个外公也无所谓，因为这是龙诺应该有的生活。

龙羽回过神来，摸摸龙诺的头，“阿诺会想他们吗？”

“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和父亲，只是我在梦里偶尔会梦见一个很温柔的女人，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有种感觉，她应该对我很重要。”龙诺轻声说着。

见龙诺有些伤感，龙羽故意转移了话题，“这个鎏金罗服穿在我阿诺的身上，可真是太漂亮了。”

龙诺一听才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哥哥也这样觉得吗？嘿嘿，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了。”

“我的阿诺穿什么都好看。”龙羽带着笑容说道。

“哪有这样夸自己妹妹的，哥哥我也跟你准备了一身衣服哦，已经放在你的寝殿了，穿着那件衣服，我保证全皇城的女孩都争着要嫁给我哥哥呢。”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准备衣服了？”

“哥哥你还说呢，你每天的衣服都是黑色黑色，这种欢庆的节日还得我为你操心。”龙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了摇头。

安顿好龙诺之后，龙羽就离开了皇城，向森严的天牢走去。

天牢位于皇城最南面，一座巨大的黑色建筑，哪怕在阳光下依旧显得荒凉沉寂。

天牢之外一支军队驻扎在这里，他们负责看守这座牢笼，北皇赐名为黑涅军。

看见龙羽的到来，黑涅军中走出一人，铠甲之上纹刻着黑涅军的军徽，右肩之上的军徽多了一朵绽放的银色荆棘花。

这是只有军主才能有的纹刻。

“荒王殿下。”黑涅军的军主单膝下跪，向龙羽行礼。

“打开。”龙羽淡淡开口，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黑涅军的军主也没有迟疑，打出一道令牌融入牢门的黑色巨石，巨石缓缓移动打开，露出里面的景象。

牢门之后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色石阶，石阶两边羁押着有罪之人，至少在那些权贵之人眼里他们是有罪的。

里面暗无天日，如同被众神遗弃之地一般。外面围绕着好多的乌鸦，时而传出几声鸦叫。

在囚牢越深的地方，关押的人就越重要，而龙羽径直往囚牢的最深处走去。

囚牢里的犯人，看着龙羽的装束，知道他也是权贵之人。嘴里面污言秽语地辱骂着龙羽，被关在这里的人早已经对出去不抱有任何希望。龙羽并不搭理他们，一直走到囚牢的最深处。

“小羽，你来了。”囚牢之中传出沧桑的声音，里面之人似乎和龙羽早已相识。

“今天是北境的节日，晨叔，我来看你。”囚牢里面的人坐起来靠在墙上，带起一阵铁链的响声，披头散发的模样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看起来很失落。”被龙羽唤作晨叔的人有些关切地问道。

“是吗？今天是北境的节日，每个人都很开心。”龙羽有些落寞地说道，牢房里的人也沉默了一会。

沉默了许久，龙羽突然说道，“晨叔，你想离开这里吗？我早已经不是十三年前任人宰割的弱者，你知道的，现在的我有这个能力。”

囚牢里面传出自嘲的笑声，“我早已没有理由活在世上，若不是还有未完成的承诺，我早已自尽。至于在这里还是外面，对我来说，早已没有区别。”

当年荒族倾巢而出，支援人族。龙煜晨奉族长之令留守荒神岛，并没有去魔族战场。

当人族大军来到荒神岛的时候，岛中大多数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

龙煜晨为了保全荒族的血脉，只能率领全族人投降。没想到人族军队言而无信，在荒族投降之后，大肆屠杀荒族之人。

全族除了龙煜晨再无一丝活口，而他们留下龙煜晨的目的，就是为了荒族的神器——天衍。

传闻此物由荒神联合万族亲手铸造，以秩序为心，以天地万道为辅，皆锻入其中。此物集天地之造化，自成天地，甚至可以对抗天道。

当年人帝亲自前来拷问龙煜晨，最终也是无功而返。

后来龙煜晨就一直被囚禁在这里，龙羽偶尔也会来看望他，两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有时只是隔着牢笼，谁也不说一句话。

龙羽起身看向囚牢之中，龙煜晨被五根手臂粗的寒心铁链锁住，脸上已经蓄满了长长的胡须，一双眼睛充满了沧桑，唯有他的脊梁，哪怕常年被铁链所囚，依旧如同山峰一般挺拔。

“晨叔，当年的每一个人，都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像是在说给龙煜晨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说完之后，龙羽便转过身离开了这里。

龙煜晨抬头，口中呢喃道，“沐尘，若你能活着见到你的儿子，你会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