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85章 星族之主

魔族退回魔域之后，三道身影踏入被魔气笼罩的大地。

三人周身阵法流转，宛如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浓郁得几乎要实质化的魔气隔绝在外。

他们刚一现身，整个魔族大地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搅动，所有的魔气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向着天空汇聚，转瞬之间凝聚成一只遮天蔽日的黑暗巨掌。

这巨掌仿佛囊括了天地间所有的黑暗与力量，其威势之强，令人胆寒，即便是天境强者，在这巨掌之下，恐怕也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三人之中，为首的男子目光沉稳如渊，不见丝毫慌乱。只见他单手持诀，在空中轻轻勾勒出一道道神秘的灵纹。

随着灵纹的出现，原本灰暗死寂的魔族天空竟奇迹般地绽出无数繁星。这些繁星相互呼应，光芒交织。

星光投射到大地之上，瞬间凝聚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星阵，稳稳地挡在三人面前。

黑暗巨掌轰然拍下，却被这星阵牢牢阻挡，无法前进分毫，两者碰撞之处，空间脉络被扭曲，发出阵阵沉闷的轰鸣。

黑暗巨掌在天穹之上缓缓变幻，逐渐凝聚成一张巨大的脸。

即便这张脸由黑暗凝聚而成，但其眉眼之间那与生俱来的睥睨之色却清晰可见，正是魔帝千道绝。

“星天罗，我丧女之仇未报，你竟还敢踏入我魔族之地！”魔帝的声音仿佛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压迫。

来人正是世间四位至强者之一，九天星棋谷谷主星天罗。

他身后，跟着他的大儿子星枕与三子星酌。

当年，星黯为救千月汐，不惜以身犯险，引魔气入体。这一举动，破坏了星族人自出生便种下的星迹。

星族的星迹山，宛如一部记录着所有星族人命运的生死簿，星黯的星迹消失，众人皆以为他已丧命。

直至三天前，龙羽的一封书信，让他们知晓，星黯并未死去，而是身处魔族。

“千道绝，当年之事并非我本意。你若想报仇，待我寻回我儿，自会与你奉陪到底！”星天罗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这片被魔气笼罩的大地上回荡。

“我不会跟你们回去。”

还未等魔帝回应，一道身着灰袍的身影已出现在星天罗面前。

灰袍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魔帝看向星黯，微微叹息一声，而后散去了天穹中的黑暗，身影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为何要帮助魔族？”星天罗凝视着眼前的灰袍身影，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为何……若非要一个理由，那便是因为你将月汐……置于死地。”星黯的声音从灰袍之下传出，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哥，你误会了，当时……”星酌急切地想要为父亲辩解，眼中满是焦急。

“我知道！是有人冒充星族之人杀害了月汐。”星黯打断了星酌的话，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

星酌呆立原地，点了点头，原来哥哥早就知道。

“哥，既然你都清楚，为何这么多年……”

“当年出手的是什么人，又有何分别？当年，我们的父亲，就在棋谷之巅，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见死不救。”星黯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划破了这压抑的空气。

“他什么都知道，与其说他袖手旁观，不如说是顺势而为。因为在他心中，始终将月汐视为魔，他不愿因一个魔族之人，破坏星族多年来中立的立场。”星黯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汹涌的怨恨。

“我只想问一句，在儿子大婚之日，看着他的妻子被人杀害，父亲的内心，究竟是为儿子悲伤，还是……暗自庆幸？”星黯的声音中饱含讥讽！

“二弟！”

星枕出声打断了星黯，而后长叹一口气，缓缓说道，“不要这样和父亲说话。”

当年之事，星枕也觉得父亲有所亏欠，但他也明白父亲的难处。

那时，各部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犹如一盘微妙的棋局，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尤其是人族内部局势动荡，星族作为庞大的部族，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

一旦星族继承人和魔族公主结合，星族便再难维持中立，等待星族的，或许将是灭顶之灾。

“父亲？”灰袍之下，传来星黯带着一丝讥笑的声音。“以血脉区分种族，以种族判定善恶，这样的父亲，怎配……做我的父亲！”

星天罗缓缓闭上眼睛，那一刻，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这一生，叱咤风云，站在权力与荣耀的巅峰，受万人敬仰，是世人口中那超脱世俗的九天星棋谷谷主。

然而，他最看中的次子，却因他的抉择，入了魔，成为魔族的一员。

“当年，是我错了。”许久，星天罗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疲惫。

听到父亲的话，星黯的眼神为之一滞。他从未想过，那个固执到偏执的父亲，竟会说出认错的话。

但这一丝的动容，很快便随即消失。星黯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这样的道歉，又有何意义。”

“二哥，跟我们回去吧，母亲每日都盼着你回去。”星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满是哀伤。

听到“母亲”二字，星黯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他发出一声苦涩的笑，“你们觉得我现在这个模样，还能回去吗？”

说罢，星黯缓缓掀起灰袍，露出自己的面容。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星黯的半张脸，宛如天使般纯净洁白，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而另一半，则狰狞恐怖，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藤蔓，爬满了整个面部，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当年，为救月汐，星黯不惜炼化魔晶入体，试图将魔气渡给她。然而，千月汐终究未能活过来，而星黯的身体也被魔气侵蚀，那融入血脉的魔气滞留在体内，最终攀附在他的右脸之上。

“二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星酌惊呼出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悲伤。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同吃同住，感情深厚。如今看到二哥这般模样，星酌只觉心如刀绞。

星枕的眼中也满是疼惜，泪水含在眼眶，“黯，大哥没能保护好你。你这模样，母亲若见了，该有多心疼……”

从小到大，母亲最是偏爱星黯，只因星天罗对星黯向来比对其他两个儿子更为严厉。

“大哥，那里已不再是我的家，我回不去了。母亲……”说到母亲，星黯的声音也不禁有些哽咽，“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我了。”

说罢，星黯重新戴上灰袍，转身向着魔族深处走去。他的身影，逐渐与那浓稠的黑暗融为一体，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星天罗望着星黯离去的方向，久久伫立。

或许，正如星黯所说，他这个父亲，已没有资格。

然而，若时光倒流，重回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作为一族之主，他掌控着整个星族的命运，许多时候，他已身不由己。

“走吧。”许久，星天罗转身，向着魔族之外走去。

星枕手中光芒一闪，一件母亲为星黯精心缝制的蓝袍出现在他手中。

他轻轻将蓝袍放在地上，而后拉着依旧呆立在原地的星酌，一同离去。

待他们离去后，星黯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缓缓走到蓝袍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件蓝袍，将其紧紧贴在胸口。

他的手指紧紧扣在袍子上，仿佛要将上面残留的温暖牢牢抓住。

一滴泪水，从他脸颊滑落，滴落在蓝袍之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