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93章 理念之争

“我曾无数次想过，站在你面前，亲口问你。” 龙羽的声音很轻，仿若一缕微风，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凭什么能够如此轻易，夺走我族人的生命。”

龙羽问的很轻，但是眼神中的那份执着，那份渐渐燃起的仇恨，显示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人帝的脸上没有太多的动容。

“夺走他人生命之事，在这世间的每一秒都在上演。我相信，你也曾夺取过许多人的性命，其中，必然也有无辜者的血。既然同为刽子手，凭什么你，可以质问我。” 人帝的言语平静，并没有理会龙羽的冒犯。

“若你能光明正大地战胜荒族，我无话可说。可你偏偏在我族人援救人族、筋疲力尽之时，下令屠杀他们！若你的族人被如此卑劣地杀害，若你的亲人在你眼前惨遭屠戮，你还能如此平静地说话吗？”

龙羽神情激动，无论过去多久，族人的每一张脸在他脑海中都是那样的清晰！

“我的族人，早已不在这世间了。” 人帝的声音平静。

“我也曾与你一样，亲眼目睹族人被屠戮。一夜之间，百万族人，仅剩下我一人。那是怎样的景象啊，鲜血染红的千里赤地，尸横遍野，生命，并不比路边的野草更加高贵。”

人帝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追忆，“目光所及之处，唯有苦难。那时的我，无数次问自己，这样的悲剧究竟还要持续多久？然而，无论我问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无穷无尽……因为有分歧，就会有战争，战争必然跟随杀戮，杀戮又会导致仇恨，而仇恨，恰恰是最大的分歧，如此往复循环，不绝不息。”

“我在圣人渊之下，枯坐十八天，本欲从此告别这混乱的世间。却在最后一日，窥见了…… 天道。” 说到此处，人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周身的气势陡然间变得愈发凌厉，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剑。

“若世间只剩下一个种族，种族之间的分歧便会消失，若世间只剩下一个至高无上的权威，便能建立起秩序。在秩序的笼罩下，精神层面的分歧也将不复存在。而实现这一切的前提，便是统一。唯有如此，世间方能迎来真正的光明！”

“而荒族，便是人族统一道路上最大的阻碍。人族与荒族之间，迟早会有一场生死之战。我只是选择了对人族伤害最小的方式。” 人帝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或许你觉得卑鄙，但卑鄙，也不过是生灵接受时间长河留下的主观意识，正如初生的婴儿，他们是世间最为纯洁的生灵，他们未接受主观意识之前，在他们的世界中...何谈对错。”

龙羽闻言，不禁发出一声冷笑，笑声中满是悲哀与无奈。他的双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几近失去血色。

“我一族几十万人，在你口中，竟只是可以随意生杀予夺的…… 障碍。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荒神岛，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可你，仅仅因为自己的假想，便将整个荒族屠戮殆尽！如今，还在我面前，妄图展示你这一族之主的高度！”

龙羽猛地收住笑声，眼神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人帝，“这一切，你不觉得无比荒谬吗？”

龙羽无法忍受，在世人眼中，荒族的覆灭被视为理所当然，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三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对他人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但对龙羽来说，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鲜活具体的人，每一个数字的背后，都承载着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段难忘的回忆。

“若二人深陷汪洋之中，而你的能力仅能拯救其中一人，无论你如何抉择，都会有一人因你的选择而丧生。” 人帝的声音依旧平静，仿若在阐述一个简单的道理。

“未被你选择的人会怨恨你，因为他将自己的死亡归咎于你的决定。可他却忘记了，真正致他于死地的，是那片汪洋。所有人都沉沦在这秩序混乱的世间，生死早已不由自己掌控。你只看到我屠戮了荒族，却不知，我的本意只是拯救人族。”

“人族统一之前，每年死去之人又何止百万，内有部族之间战乱不断，外有魔族虎视眈眈，若无本帝，人族万疆，何以为家，人族万族，何以为存？”

此刻，人帝的言语间，尽显人族之主的霸道与威严，站在人族之主的位置上，他的手上不缺鲜血，更不畏惧沾染因果！

“让阿诺跟我离开，从此我们不会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龙羽深知，无论自己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人帝的意志，他现在唯一的愿望，便是带龙诺离开人族，远离这无尽的纷争与痛苦。

人帝坚决地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意，“来到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那孩子的使命，绝非被你庇护一生。”

“这只是你的想法！不是阿诺的！我绝不允许你将赐予我的痛苦，再强加给阿诺！” 龙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与绝望，他绝不允许龙诺重蹈自己的覆辙。

“你无法超脱生死，看不破天道规则，这，便是你痛苦的根源。与其说你的痛苦是我造成的，倒不如说是你的局限让你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人生一世，如草木一秋，生命短暂得甚至来不及细细体会。去吧，不杀你，便是我对几十万荒族的…… 敬意。”

人帝轻轻挥手，刹那间，龙羽只觉眼前景象瞬间扭曲，自己的身影仿若与这世界渐渐剥离。

仅仅片刻之后，一切又恢复如初，龙羽已出现在九重天之下，正是他来时的那条路。

自始至终，人帝都很平静，这样的平静，龙羽只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那便是渊老。

或许人帝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对龙羽说了这么多话，但是龙羽永远也无法接受他的理念，因为这理念背后，付出的是他三十万族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