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6章 血洒九重天

龙羽撑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回宁王宫，这里曾是他母亲的宫殿。

月光笼罩之下，院中的龙虬树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龙虬树的树身如同盘旋而上的巨龙，树枝如同龙须自然低垂。树腹部的位置，树身仿佛在呼吸一般来回鼓动，并溢发出绿色的生命能量。 这棵树是母亲种下。

第一次从荒族回北境之时，父亲给了母亲这颗龙虬树的种子。

“宁儿，在北境，这棵龙虬树会代替我，守着你们。”龙羽还记得母亲告诉他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的幸福。

看着母亲曾经住过的宫殿，龙羽脑海中又涌现出曾经美好的记忆，心中的痛苦快要将他吞噬。

龙羽抚摸着宫墙，缓步走着。

龙羽想起了妹妹，推开宁王宫的宫门，婢女正在哄着哭闹的龙诺入睡。看到龙羽进来，宫女将龙诺放在床上，伏身跪下。“拜见荒王。”

北皇的封王旨意一下，无论何人都要称其为“荒王”。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影响。

龙羽径直走到龙诺的身边，将龙诺抱起来。

也很奇怪，躺在龙羽的怀里，龙诺立刻就不哭了，还依赖地蹭了蹭龙羽的胸口，咯咯地笑起来。

“你下去吧。”

“是。”

很快，宁王宫就只剩下龙羽龙诺二人。

龙羽神情黯淡，轻轻抱紧了龙诺，小小的身体却在不断颤抖。

龙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悲伤，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眼角的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流下。

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又能有多坚强。

两个孩子的身影，在烛火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凄凉。

“吱。”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的神情颓废，眼神中满是痛苦。

正是龙羽的亲舅舅，君伽川。

龙羽没有像以往一样，兴高采烈地向舅舅跑过去，而是擦干眼泪，将龙诺缓缓放在床上，转过身看着君伽川，轻轻地喊了一声，“舅舅。”

明明是最亲的亲人，却不知哪里来的陌生感，仿佛将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君伽川明显感觉到了龙羽的疏远，但一想到这孩子遭受的苦难……

君伽川走上前去，半蹲下来将龙羽抱在怀里。“羽儿，跟我走吧。我会代替你母亲，照顾好你们，没人能再伤害你们。”

君伽川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不会让妹妹的孩子，成为父皇手中的武器。他相信，如果妹妹活着，绝不会让孩子去复仇。

龙羽的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舅舅……我母亲的哥哥是王，父亲是皇，身边更是有整个荒族的庇护，可是却依然……死去。可见，没人能庇护一个人一辈子。”

“我不愿再将自己的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中，我所做的一切并不全是逼迫。只有留在这里，我才能获得力量，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和这些比起来，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了。”

听着龙羽的话，君伽川的心扭在一起的疼。龙羽感受到了肩膀的温热，有东西在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肩膀。

龙羽在舅舅的身上闻到了很重的酒味，他印象中的舅舅，一直是一个洒脱、玩世不恭的男人。但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舅舅的痛苦。

龙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可是他不想让这泪水流出来。

很久之后，君伽川松开龙羽，转过身背对着龙羽，缓缓说道。“小羽，没人能不付出代价。”

君伽川说得很轻，但龙羽感受到了舅舅的坚决。

舅舅离开之后，龙羽将头轻轻抵在妹妹的额头上。 龙羽的心从来没像此刻一样宁静，月光柔和地照进房间。

......

离开宁王宫之后，君伽川径直向皇城之外走去，他要让杀死他妹妹的人付出代价。

“殿下…不要冲动。”卜尧出现在君伽川的身后。二十多年的相处，他了解君伽川，但他要做的事，绝对是十死无生！

君伽川背对着卜尧，拔出战剑。散发着寒光的剑尖抵在卜尧的喉咙，再前进半分便能结束卜尧的生命。

卜尧无视君伽川身上浓烈的杀意，第一次无视君臣之礼，有些激动地说道，“你去了帝都又能怎么样，一切都不能改变！”

君伽川冷冷地说道，“别再跟来，现在……你没有这个资格。”

说完之后，君伽川挥转手中的长剑，长袍的一角被割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地面。

君伽川独自一人走过了幽暗的宫道，向皇城外走去，自始至终，君伽川都没有回头看过卜尧一眼。

卜尧站在原地许久，慢慢俯身将君伽川割下的袍角捡起，刻意回避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尧，还是我更快一步到达道境！哈哈哈，以后我保护你！”

“阿尧，别跟哥哥学坏了，谁说大口喝酒才是男子汉。”

“尧，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尧，带阿宁先走！这里我来挡住！”

“阿尧，我要去荒族了，帮我照顾好父皇……还有哥哥。”

“阿尧，就送到这里吧，荒族又不是天涯，咱们终究会再见的。”

……

当年若没有宁王殿下那一剑，他和弟弟早已经沦为数万枯骨中的一员。少年相遇相知，虽为君臣，却已是亲人。

当年的并肩而战，如今却只剩下背道而驰，恩断义绝……

卜尧的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向后倒去，若没有将这份羁绊放在心里，又怎会痛彻心扉。

城墙之上，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铺满了整座皇城。

离开北境之后，君伽川独自一人前往了帝都，一路杀上人帝所居住的九重天。

人帝麾下的八部军主出手阻拦，被君伽川击杀三位，斩断一人的臂膀。

直至镇灵军主出现，他出现的一刻就成为君伽川的首要目标，一半身体险些被君伽川一剑劈开，留下一道可怖的剑痕。

最终，君伽川寡不敌众，被打下了圣人渊。

圣人渊是荒古形成的一处绝地，从来没有人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或许自知理亏，人帝自始至终都没有出面。

这一次，整个人族震动。以一己之力硬抗八部军主，斩杀其三，重伤镇灵军主，如此战绩，若君伽川不死，必定是人族又一位至强者！

只为给妹妹讨回一个公道，提剑直入帝宫，对抗整个人族。但就这份情义，世间再无比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