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鸣 第64章 星族二公子

十位地魔宛如沉默的雕塑，周身魔气氤氲，却无一人开口。

就在这压抑的氛围中，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缓缓从地魔身后走出。

他脚步轻缓，周身不见丝毫魔气逸散，然而每迈出一步，周遭浓郁的灵气竟似自动为其让道，不被带动分毫。

如此修为已无限趋近于天魔，也就是人族的天境。

在魔族的世界里，踏入天境便为天魔，地位尊崇。

这位老者算是天境之下最顶级的战力，距离天境已经仅差半步之遥。

“黎叔，龙羽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别让泠儿难做。” 千月泠望向老人，眼神中有敬重，也有不满。

“少主人，老奴绝无让你为难的意思。只是这龙羽体内的神力，实在太过不同寻常，老奴要带他回魔域，交由魔主处置。” 老者，也就是黎叔，声音低沉而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龙羽眼神微变，他的秩序神力至今只有渊老，祖父和卜尧知道。此人虽然不知，却察觉出他的神力不同寻常，若是到了魔域，以魔帝的眼界未必看不出来。

“阁下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走不走在我，不在你。” 龙羽神色冷峻，声音冰冷，仿若裹挟着一层寒霜。

“哦？”老者听到了龙羽的话也来了兴趣，“英雄出少年，如此老夫定要领教一下。”

刹那间，老者屹立原地，宛如定海神针，四周魔气翻涌，如汹涌波涛，却隐隐自成一方天地之势。

老者抬手，以指为笔，虚空之中，魔气仿若灵动的墨汁，瞬间勾勒出一头穷奇，散发着无上魔威，仰天咆哮，声震四野，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龙羽迅猛冲去。

龙羽掌心光芒一闪，蕴含着无尽天威的秩序神轮瞬间成型。

然而，就在他即将全力打出秩序神轮之时，千月泠却如一道幻影，突然挡在了他身前。

老者见状，神色骤变，急忙挥手，那气势汹汹的穷奇瞬间如泡沫般消散。

“公主，你……” 老者眼中满是无奈。

“黎叔，让他走吧，我会在战场上将他俘虏，但绝不是现在。” 千月泠目光坚定，直视黎叔，语气不容置疑。

老者单膝跪地，恭声道：“是老奴莽撞了，谨遵公主令。”

千月泠背对着龙羽，带着一丝歉意轻声说道：“你走吧。今日之事，并非我本意。”

龙羽没有多言，身形冲天而起，转瞬便消失在魔望山的天际，只留下一道残影。

“黎叔，我不喜欢这样。” 千月泠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语气很是不满。

老者望着千月泠远去的方向，长叹一声。他本以为公主依旧是往昔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却忘了，如今的她，已然成长为统领大军的统帅。

“是老夫糊涂了。” 老者喃喃自语，摇了摇头，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缓缓朝着圣魔山的方向走去，身影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龙羽行至神魔涧，对着身后冷冷开口，声音仿若穿透了虚空：“出来吧，跟了一路了，再不出来就没机会了。”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缓缓浮现，来人一袭灰袍。

正是那日夜里，以一指之力击退龙羽的灰袍人。

龙羽见此，微微放下了警惕，心中已然对这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星黯，星天罗的第二子，本是星族之主的继承人，却因为一场大婚，与星族决裂。放眼天下，也唯有星族的天之骄子，能依据魔族那独有的力量，精心研制出属于魔族的魔纹阵。” 龙羽目光如炬，直视星黯，话语中满是对其过往的洞悉。

在人族与魔族漫长的对抗中，灵阵，一直是人族最大的依仗。

然而，星黯所创造的湮神阵让人族面对魔族最大的依仗荡然无存。

星黯静静地站在那里，既未承认，也未否认龙羽的话。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深邃，仿若能看穿这世间的一切虚妄，自顾自地说道：“你，终究会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哦，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 龙羽的眼中闪过怀疑。

“因为这世间，充满了虚伪，荒谬，扭曲。无论是当年的星黯，亦或是如今的龙羽，心中的天真，都会被现实击碎。”

星黯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痛苦，仿佛那些过往的伤痛，从未真正远去。

“你跟着我，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吗。” 龙羽皱了皱眉。

星黯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仿若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湖：“我原以为，已经同样见识过世间虚伪的你会如我一样。但是现在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在阻止你走向和我相同的道路。”

正因为同样经历过那种痛苦，所以龙羽能够理解星黯。

或许，若没有龙诺的陪伴，自己也会如星黯一般，走向那条复仇之路。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正如你选择了被仇恨吞噬，而我，选择了我认为更重要的东西。”

龙羽神色认真，目光坚定，此刻，他已不再将星黯视为敌人，而是看作曾经迷失在黑暗中的自己。

“重要的……” 星黯喃喃自语，沉默了许久，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龙羽看着陷入悲痛之中的星黯，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进入了神魔涧，独留星黯一人站在原地。

......

龙羽回到天渝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今日在魔族所遇的那老者，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老者实力高深莫测，显然在自己之上，相当半步天境的修为。

虽说一旦半步天境强者出手，或是动用大军达五十万以上，便会被认定为种族之战，在魔族尚未有十足把握之前，应该不会擅自出手。

但龙羽心里清楚，魔族向来行事诡谲，近日极有可能就会对天渝有所动作。

念及此处，龙羽当机立断，传令将所有在外巡逻的木龙，尽数调入神魔涧中，同时安排五名神渝军接替巡逻，以防魔族突袭。

星黯回到魔族之后，没有回大军营地，而是前往魔族深处的一座坟茔。

这座坟茔与魔族大地格格不入，坟茔周围百米长满了花朵，无数萤火虫在其中飞舞，在昏暗的魔族大地格外明亮。

星黯一只手提着酒坛，倚靠在墓碑之上，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光冷清地仿佛可以刺穿灵魂。

提着酒坛，一大口酒灌下去，辛辣苦涩在喉咙炸开，却无法掩盖真正的痛楚。

星黯的视线有些模糊，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口中喃喃自语，“月汐...”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往昔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

“黯，这个很好喝的。”女孩银铃一般地声音，带着诱惑的魔力。

男孩拿过来喝了一大口，却被呛得满脸通红，可他为了在女孩面前逞强，硬是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看着男孩滑稽的神情，女孩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男孩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是星黯第一次下山，却不想，就此遇见了他此生的至爱，亦是他一生的劫数。

曾经的温存总在意识不清地时候涌上来，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能暂时忘却心爱之人已然离去的残酷现实，才能恍惚间觉得，她依旧陪伴在自己身旁

星黯地手指一动一动地刻画着灵纹，一只鲸鱼在大海中遨游，星黯痴痴地笑着，那是她最喜欢看的。

她说她想变成他自己的鲸鱼。

曾经的星黯喜欢光明，喜欢世间的一草一木，现在他更喜欢将自己藏身于黑暗之中，因为那份光明会刺痛他，因为他的姑娘再也无法享受那份光明。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走出来吗？” 千月泠的身影，悄然在不远处浮现。她望着眼前颓丧的星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在她身后，跟着那位曾对龙羽出手的老者 —— 木黎。

“这人族小子，倒也算不辜负十公主一片痴心。” 木黎佝偻着身躯，眼中同样浮现出一抹哀伤。

千月汐和千月泠，皆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在他心里，早已将她们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当年若不是月汐一意孤行，也不至于死在人族之手。” 千月泠语气幽冷。

星黯与千月汐相爱，然而这段感情，却遭到了星族之主星天罗的坚决反对，星黯也因此被驱逐出星族。

但二人不为所动，执意要在一起，在厚土山举行了婚礼。可大婚当日，变故突生，一伙杀手闯入。

那些杀手大多是灵纹师，其中竟还混杂着星族的星灵力。千月汐在这场刺杀中，不幸受到致命重伤。

星黯心急如焚，背着千月汐一路逃到魔族，而千月汐早已危在旦夕。

魔帝亲自走出魔族，击杀了所有的追兵，将千月汐和星黯带回了魔族。

魔帝暴怒，欲要杀上星族，被千月汐阻止，她对魔帝说，“父亲，我不想你和黯的父亲任何一个人有事，若你杀了他父亲，那这世上他就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若是你出事，女儿死也不能瞑目。”

最终，千月汐死在了星黯的怀里，而自那以后，星黯便再未踏出魔族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