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课业并不紧张,课本的知识对云洁来说更是不在话下,可为了在不占用课外时间精力的前提下搞好学习,每次上课云洁都是集中精力认真学习的。再简单的知识点也是认真听讲认真练习。
云洁甚至觉得在课堂上学习是一种享受。可以心无旁骛、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种享受,可以暂时忘记两世人生的撕裂感,可以暂时忘记目前形势下的无力和焦虑,可以暂时躲进一个豆蔻年华女孩的纯净世界中,云洁觉得真是放松。
所以,当老师宣布中秋节周五、周六、周日连放三天假时,云洁有一分钟的愣怔。
周围同学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显得她如此不合群,老师注意到了安静的她,忧心地盯着她看,云洁努力扯着嘴巴笑了笑。
实在不晓得放假有什么好。这段时间,家里一直愁云惨雾,爸爸的烈士称号迟迟没有消息,付校长来过几次,也是陪着妈妈长吁短叹,每次走后妈妈都很长时间缓不过来。
虽然妈妈努力表现淡然,只是话少了些,但每天早上眼睛总是肿肿的,肯定夜里偷偷哭了。兄妹三人只能装作没看见。
连莲小声跟姐姐说,“妈妈昨天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哭了。”云洁听了,紧紧把连莲抱在怀里,心疼极了。也不知道是心疼妈妈还是心疼连莲,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有段时间了,严洁已经完全代入了连云洁的身份和状态,完全融合到了这个家庭中,对连家老二的一切情绪感同身受。她也没有想到会如此地契合,契合到经常忘记自己是穿过来的,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
现在全家的状态是不好的,是焦虑、痛苦、惶恐的,云洁觉得自己有两世的经历和智慧,有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有带全家人走出泥潭的义务。可是,她没有这个能力,她力不从心,她不知如何下手,解开眼下这个麻烦。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云洁的焦虑与日俱增,这种事情,拖得时间越久越是不利,很多事情,拖着拖着,就没了。
从付校长带来的消息看,事情的焦点还是那个被救的小男孩,找不到被救人,就好像打出去的是空拳,没有受力点。整个事情因为缺少了最后的受力点,就不算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条。
可爸爸舍己救人是事实啊,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现场那么多目击证人,都愿意来作证的,为什么这样的事实却不能得到认定呢?这样的事实需要什么完整链条?还有没有天理呢?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全家。
本来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承受了巨大的悲痛,现在又承受着不被认可的愤懑,命运如此的不公,云洁都想问问上苍,讨个说法,但又想到自己魂穿的离奇遭遇,这这这.......只能说,命运这个小子真是能捉弄人呢!
周五就是中秋节,这天放假,不用早起,云洁和连莲多睡了一会,连莲刚醒过来,趴在姐姐怀里醒神。徐云侧卧在床上,没有声响,云洁也在发呆,屋里静悄悄的。
云平送完牛奶回来,手里攥着两瓶温热的牛奶,“连莲,来喝牛奶了!”
“大哥!”连莲高兴地扑到云平怀里,觉得大哥身上凉凉的味道真好闻。
云升也来到客厅。“怎么不多睡会?”云洁摸摸弟弟的脑袋,短短的头发看着硬硬的,摸起来确是软软的,真是个毛头小子。
云升“嗯”了一声,“大哥,今天是中秋节呢。”云升眼巴巴看着大哥。
云平云洁对望一眼,往年中秋节,爸爸会带他们去街上买很多好吃的,中午全家去姥姥家吃一顿好吃的,晚上自家也会准备丰盛的大餐,反正中秋节就是吃喝玩乐,很热闹。可是今年......云升看了看里屋躺在床上的妈妈,低下头不说话。这个中秋节,该怎么过呢。
“我先去做饭吧。”云平转身去小厨房。云洁抱着连莲坐在桌子旁,给她梳小辫。云升也紧挨着姐姐坐下来。云洁看着失魂落魄的弟弟,没有说话。
“云升。”
“妈在叫你,”云洁用胳膊肘捅捅弟弟。云升也听到了妈妈的呼唤,马上从板凳上蹦起来。
“妈,你叫我?要喝水吗?”
徐云扶着云升的手坐起来,拉开床边写字台的抽屉,拿出5元钱,
“吃过早饭,你们四个去供销社买点猪肉和芹菜,咱们今天中午包饺子。”
“好的妈妈!”云升眼睛亮晶晶,马上高兴起来。
吃过早饭,连家四兄妹并肩走在去供销社的路上,路上行人不少,个个欢天喜地,到处洋溢着过节的欢乐气氛,受到情绪感染,云升也蹦蹦跳跳。
云洁本不想出来的,想在家陪着妈妈,可妈妈硬塞给她一块钱,让她来买点零嘴吃。
在供销社买了猪肉、芹菜、西红柿、黄瓜、土豆一大堆菜,又买了芝麻糖和酒心巧克力,连莲高兴地很。
看到月饼,云平犹豫了一会,只买了两个五仁月饼,想着就是应个景,大家分分吃就够了。好在大家都没有异议,云升和连莲有糖就满足了。
刚出供销社,老远看到张晓梅跑过来。
“连云平!”云平本想装没看见,她这一叫,只得停下脚步等她。
“连云平!”张晓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看着像你,你爸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呢,你爸那边听到什么消息了吗?”张晓梅摇摇头,“我爸说上周五郑校长和教育局王局长专门去县里找人了。不知他们找的谁,就说回来等消息。”
还是等消息,这个消息已经等了快两个月了。云平云洁对望一眼,都低下了头。
张晓梅意识到自己的话勾起了连家兄妹的伤心事,有点后悔,为什么非得在中秋节这天提这件事。再怎么着急,也不急于这一天,说了算的人今天也在过节,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今天有进展的。可话已出口,张晓梅只能尽量弥补。
“这是你家小妹妹吧,长得好可爱啊,跟洋娃娃似的,跟你一点不像啊,哈哈哈,小妹妹,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妈妈?”
“......”张晓梅决定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了。摆摆手,逃也似地跑了。
云平耸耸肩,并没有什么反应,大家提着肉和菜,回家包饺子。
刚进家门,却发现客厅里坐满了人。大舅二舅带着表哥们来了。
妈妈坐在两个舅舅对面,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一场。看孩子们回来有点不好意思,把头转过去了。
“大舅、二舅、大哥、四哥。”云平带头打招呼。
姥姥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徐云是最小的女儿,生的孩子却是最多,两个舅舅和一个大姨,各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说,连家兄妹有六个表哥。
云洁和连莲作为十个孩子中唯二的女孩,在姥姥家还是很吃香的。
大舅拍拍身边的凳子,示意过来坐。云平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客厅门口一侧,看到地上已经放了好多东西,显然是舅舅们带来的。都知道是好吃的,可四个孩子没有一个盯着看的,连家父母对孩子们的家教还是很严格的。客人不走,带来的东西不能碰。
大舅言笑晏晏:“你们这是出去买好吃的了。”
“大舅、二舅,中午包饺子,留下来一起吃吧。”
“好啊,就打算蹭顿饭的,看看今天云洁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云平很高兴舅舅和哥哥们能留下吃饭,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云升带着四哥徐盛伟去了他的房间,连莲留下陪着妈妈和舅舅说话,云平、云洁和大哥徐盛东来到厨房做饭。
大哥徐盛东作为徐家长孙,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在家是从来不会做饭的,但也不能阻碍他在厨房大显身手,包括但仅限于揉面、揉面、揉面。
今天的饺子保证不破皮,太筋道了,云洁心里想。
云平本就是个包饺子好手,一会子功夫就包好了,趁着云洁烧水煮饺子的功夫,云平迅速麻利快地拍了个黄瓜,炸了个花生米,又炒了个酸辣土豆丝,这饭这菜,喝顿酒也够了。
舅舅们没有喝酒,但席间气氛活跃,云升和盛伟插科打诨,连莲跟着兴奋不已,徐云的脸上也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舅舅和哥哥们吃过午饭就回去了,临走前在大门口又跟妈妈说了很久的话,不知说的什么,妈妈哭了,又笑了。
云洁很感激舅舅来陪着吃了一顿饭,看妈妈的情绪明显好转很多,云洁甚至期盼着马上就能恢复到正常的生活中。
“舅舅拿来好多好吃的!”云升和连莲已经迫不及待拆开几个包裹,有地瓜、有松莪,有粉条,有一条很长很大的鲅鱼,还有一盒包装特别精美的月饼。
云升经过妈妈同意,打开了月饼礼盒,里面赫然摆着8个小小的月饼。
“莲蓉、枣泥、豆沙、五仁,有四种口味呢!”云升兴奋得说,“我只吃过五仁月饼,没想到月饼还有这么多馅呢。妈,我们今晚可不可以吃这些月饼?”
“当然可以,舅舅拿来就是让你们吃的,刚吃过午饭,留着晚饭后再吃吧!”徐云一脸宠溺。
云平看着这些月饼,心里懊悔,早知道刚才不买月饼了,多买点肉岂不是更好。
“那我不吃晚饭了,留着肚子吃月饼!”云升说。
“你晚饭不吃吗?我们可是要吃烧鸡了。”云洁戏谑道。
“还有烧鸡?!”真是意外之喜,云升马上觉得自己又饥肠辘辘了。
看着孩子们高兴的样子,徐云也跟着高兴,可一想到某些事情,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又来了。
云洁见妈妈眉头一皱,敏感地感觉到妈妈情绪变化,“妈,我扶你去睡会午觉吧。”徐云点点头,确实感觉浑身无力,只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