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两只鸭子事件后,沈丽波仅仅老实了几天,又开始犯浑,这一次,可把张家爷爷惹恼了。
张家庄是镇上大庄,人口众多,逢三逢八有远近闻名的张家庄大集,大集就在在村里的主干道上,呈十字形,几乎贯穿整个张家庄。
而张家老宅,正好在东西南北交叉口上,张家老宅的门口朝西,南边便是熙熙攘攘的大集。
这个年代,乡村娱乐项目少,赶大集便是个很好的活动。大姑娘小媳妇,不管有没有需要置办的,都喜欢去集上逛逛,老头老太太也把大集当作健身锻炼的好机会,愿意去挤上一挤。
这天是腊月初八,腊八节,又恰逢周末,三个孩子还在睡梦中,沈丽波悄悄起床,想去集上扯几块花布,给两个孩子做褂子。
鬼灵鬼灵的佳佳早就知道今天她妈要去赶集,沈丽波刚起床就被她粘上了,哼哼唧唧地撒娇要跟着去,沈丽波怕把另两个孩子吵醒,只得答应。
两个双胞胎有心理感应似的,家瑞也醒了过来,一看佳佳粘着妈妈,又听到外面嗡嗡的人声,明白这是要去赶集了,立马不答应了。
沈丽波一时觉得头大,带一个孩子就烦死了,带两个孩子更是没一只手得空。可不带吧,又被缠上了。看这架势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连莲,沈丽波突然有个恶作剧的想法。这个小孩在咱家待这么久,整天看着烦死了,不如今天就把她自己留家里,不带她去赶集。如果她醒来哭,婆婆自会来看她。
想到这里,便快手快脚给兄妹俩穿衣服洗脸,还叮嘱他们千万小声点,别吵醒睡觉那位。
三人收拾妥当,悄悄出门去,沈丽波想了想,临走之前把屋门挂上大锁,钥匙就放在门楣上,婆婆是知道的。
娘仨进入大集,如同三条鱼儿入了海,眨眼就不见身影。
舅妈锁门的时候,连莲就听到了“嘎巴”的落锁声,只不过没反应过来。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大炕上时,佳佳她们早已经走远了。
天已经大亮了,但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屋里还有点暗,影影栋栋的,看不甚清。
一缕光摇摇曳曳从上往下,像雾又像烟。连莲觉得那是烟。
集上已经有很多人了,隔得远,又隔着门,“嗡嗡嗡”的声音传过来,显得屋里更是安静。
连莲小心地下了炕,拖拉着鞋子,来到窗前。
小鼻子贴在窗棂上,感受着冰冰凉凉的触感,窗外的声音大了些,却显得更远更模糊。
就这么站了一会,感觉有点冷,连莲便回炕上,把衣服穿上。
穿上衣服穿上鞋子,连莲又来到堂屋,看着平日里的水缸、炉子、凳子,又来到睡房,看着缝纫机、斗柜、还有炕上佳佳已经叠好的被子,一切都是冰冷且陌生的。
环顾一周,没有人在,大家都不知去哪里了,只有她一个人。
连莲再也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今天赶大集,其实玮哥一早醒来就想带连莲去赶集的,奶奶说二叔家一家还没起床,玮哥便跟着奶奶先来集上逛上一逛,玮哥心里挂挂着卖画片的那个小哥有没有来,不知今天有没有连莲说的那种黑猫警长的画片。
玮哥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给奶奶开辟出一条宽阔的路子,玩得不亦乐乎,奶奶怕玮哥撞到别人,又怕别人撞到他,急得很,一遍遍地叮嘱:“慢点,慢点,别乱跑!”
玮哥哪会听他的,照样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张奶奶拽住玮哥的手,使劲地往身边拽,祖孙俩正拔河呢,眼尖的玮哥一眼看到了人群中像只公鸡一样昂着头的佳佳,还有二婶和家瑞,找了一圈,却没看到连莲的身影。
沈丽波看玮哥一直在找连莲的身影,有点不自在,跟婆婆打了个招呼,便躲避着玮哥的目光。
玮哥目光炯炯:“连莲呢?小连莲呢?”沈丽波不知为什么有点怕这个愣头愣脑的大侄子,经常让她下不来台。
明明自己是长辈,面对他时却有点发怵。
尤其是他那道浓黑的剑眉一挑,跟老公公一模一样,凶凶的。
玮哥“哼”了一声,撇下众人,朝老房子跑去。张奶奶在后面喊他也不听。
一口气跑回老房子,玮哥趴在二叔家睡房的窗户上觑看,找了好一会,才发现缩坐在大炕角角上的连莲,二婶果然把连莲自己锁在家里了!
玮哥怒火中烧,使劲拽屋门,却发现屋门被锁上了,又来到睡房,敲敲窗户:“连莲,连莲、我来救你了!”
连莲正缩在炕上黯然神伤,突然看到窗棂上出现一张脸,是玮哥来了!
马上下炕、穿鞋,来到窗棂下面,高兴地跟玮哥打招呼,终于有人来了!
两个人隔着窗棂蹦蹦跳跳,连莲个子太矮,虽然努力想蹦起来,可奈何实在个头有限,只能露出半张脸,玮哥看到连莲着急的样子,有点心疼。
屋门打不开,窗户也打不开,玮哥想了下,环顾四周,见院子里有一把铁耙子,想起猪八戒挥舞九钉耙的武威,不禁计上心来:“连莲,你往后靠,离远点。”
连莲很听话,马上离得远远的。
玮哥举起耙子,用耙背轻轻敲击玻璃窗,见没有动静,又加了一把劲,两三下,玻璃窗破了一块角,玮哥又敲,玻璃窗又碎一块。
彼时的窗户是老式的木头窗棂,玻璃碎了,木头也就散了架,玮哥一块块敲碎玻璃,细心把玻璃渣清理出来,又把木头窗棂子别断,开辟出一个大洞。
“连莲快来!”连莲赶紧过来。
“这个洞能出来吗?”
“能!”
一个真敢开,一个真敢钻。
连莲就这么在玮哥帮助下,从撬开的洞中钻了出来。
脚一站定,连莲立即兴奋大喊:“得救了,我得救了!”两人完成终极营救,俱是兴奋地很。
玮哥拉着连莲的手,“走,我带你赶集去!”
路过爷爷奶奶的老屋,玮哥拐进去,拿出自己积攒的零用钱:“卖画片的小哥来集上了,有很多新画片,我们赶紧去,别让其他人选走了!”
两条快乐的小鱼儿,摆摆尾巴游入了大海。
玮哥买了两个糖油条,两人一手拿着一个,蹦蹦跳跳去集市最北边找画片摊子。
果然有好多新片子,也有好多小孩子。两人蹲在摊子前,淘了一堆新奇画片,消磨了一上午,家里人也找了他俩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