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洄因没有打道回府,出宫后先去八公主府寻了姜微言。
她与姜长汀,交集甚少,而姜微言是淑妃之女,他们兄妹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直接去见姜长汀不合适,就只好从姜微言这边探探深浅。
十四五岁的少女,最是天真烂漫,姜微言正在府中侍弄垂丝海棠,猫儿一样活泼,她是个眼尖的,一发觉姜洄因到府中做客,立马脆生生道:“阿姐!你今日居然有空到我府上来!”
“阿姐,你快来!我府上的海棠都已经开了大半了,漂亮极了,鲜花衬美人,阿姐一定喜欢。”
姜洄因不好拒绝了她的热情,被她连拖带拽带进院子。
小丫头能活到现在也是不容易,那时候被毒蛇咬伤,又不清楚毒蛇品种,险些毒发身亡。
看她一天天长大,马上要及笄,也许之后又要婚配,她还有些不舍。
姜微言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姜洄因肩头,指着院落中最繁盛的那株花木,“阿姐,那是我刚分府时,你送我的,阿姐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它开的花都格外漂亮。”
好喜欢阿姐送的花,就像是真正破开苦寒的生机和温情。
姜洄因拍拍她的后背,漫不经心问起:“八妹,你近来有见到二皇兄吗?”
姜微言捻着海棠花瓣,花汁渗出,揉暗了色泽,“二哥啊……阿姐去找薛世子问问,应该能打听到二哥的行踪吧?微言也不大清楚呢。”
“今日陛下召我入宫,谈了些大皇兄与二皇兄的事,今年的春猎已经决定了要交给二皇兄主持,只怕后面还要时常叨扰他了。”姜洄因缓缓说来。
姜微言“噌”的坐直身子,眸光闪烁:“阿姐不说,我都快忘记了,要春猎了,阿姐我也想一起去春猎!”
“这事要去找陛下商量。”姜洄因浅笑着告诉她。
不过她在容国时,容国的女眷的确是可以一同参与狩猎的。
姜微言笑呵呵道:“那我去求父皇,让阿姐们也一起参加春猎,不过四姐向来温柔恬静,不善骑射,那就只有阿姐你陪我了。”
今年的确特殊,皇帝都开了先例让她协助姜长汀一起主持春猎,让她们也参加狩猎活动也是情理之中。
时局还真是有些变了。
姜洄因道:“你不怕骑马了?”
姜微言对对手指,“怕啊。”所以这样就能缠着阿姐,让阿姐照顾她啊,姜微言简直被自己的机灵折服。
真带上这丫头才是件麻烦事。
姜微言开始央求:“阿姐,从明日开始,你就教我骑射!不,要不就今日起。”
“阿姐你忙吗?”
“……”
“阿姐,你今天就带我骑马吧!”
“……”
“阿姐阿姐,你教我我就不怕了。”
“……”
姜洄因下意识的一扶额,姜微言和只小鸟似的喳喳叫,又可爱又麻烦。
“二皇兄骑射皆精,不如让他教你?”
姜微言立时垮下小脸。
怎么了?她与姜长汀之间是生了什么隔阂吗?
姜微言委委屈屈的扑到姜洄因怀里:“阿姐,不要二皇兄教,他与母妃商量要让我嫁给薛翎,我不想见他!”
哭诉到后头,竟有点像在闹脾气。
姜洄因理解这种身不由己的苦楚。
天家女眷,本来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不论是否受宠,大多都会沦为权柄之争的牺牲品。
她安抚道:“陛下还未赐婚,你也不必忧心,毕竟淑妃是你的生母,还是与你更亲近的,做母亲的怎么可能毫不在意你的感受。”
姜微言冷下眼神,空洞的望着青石板路:“母妃的确不会……”但一个想做太后的女人可说不准。
姜长汀为了与姜禹贤争储,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唉,阿姐,我是不是就只有这么一点用处了?”姜微言苦兮兮的擦拭泪花。
“不是的,微言,你一定会比我过得好。”姜洄因捧着她的小脸,怜爱道,“阿姐带你去骑马,吹吹风,不要胡思乱想了。”
姜洄因破涕为笑:“我要骑那匹青骢马!”
真是小孩子,一点其他的事就能分走她的注意。
*
上林苑
公主得以入内,是姜承安特赦的。
当初宸妃坚持要让姜洄因学习骑射、修习武艺,姜承安就此下令,许公主与皇子一同练习。
那个偏执疯狂的女人只想证明一件事:姜景祯的子嗣不会逊色于姜承安的皇子。
如果不是前世死前听到宸妃的坦白,姜洄因很难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全然是因为怨恨活着,肆意操纵他人命运。
既要折磨姜洄因,又拼了命想要把她捧上云端再扯进泥泞,此间至恨,不过如此。
姜洄因牵着青骢马,神情淡淡,姜微言抚摸着它的毛发,“不要把我甩下去啊,不然后面几日就不喂你草料了!”
那马哼出一口气,又动了动蹄子,似乎听懂了她的威胁颇为不满。
电光火石间,箭镞没入标靶的声音格外明晰,循着飞箭的指向回看,姜洄因眯起眼眸。
是那个贼。
姜微言“咦”了下,“六哥,这个时辰怕是还没下学呢,你怎么就在这里练箭了?”
姜止风放下弓箭,走过来招呼:“五姐和八妹也在啊,真是赶巧了,我也许久没再见过五姐挽弓搭箭、策马驰骋了,现在五姐是养好身体了吗?”
她的身体,轮不到旁人指指点点。
宸妃都已经死了,没有人对她投毒,她此后不会再衰败成一个病弱药人。
姜止风仔细打量后说:“瞧着五姐都有人气儿了,看来是好了啊。”
姜洄因回道:“是啊,最近心情甚好,又有古小姐照料调养,都快好利索了。”
她心情好,有些人可不一定,自家哥哥都疯了,失去圣宠,只怕是急得不行,难怪罕见的早退练箭,约莫是想在春猎上出一出风头,重得姜承安青睐。
端妃真是好命,生了两个儿子,个个绞尽脑汁向上爬,一个奸辱丞相堂妹,令其失贞后迫于情势成婚,一个年幼时就手脚不干净,与他兄长合谋,给别人泼脏水。
膝下养着行走的南姜刑律,也不知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姜洄因想着想着,脸上挂起笑容,“今年二皇兄主持春猎,我可不想错过了。”
听到姜长汀操持春猎一事,姜止风脸色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