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年七月,赵国境内,天气热得让人躁动不安。
太子石邃心中的不满与愤怒愈演愈烈。
他在东宫密谋弑父杀弟篡夺皇位,遂称病不理政务。
一日酒后他带领五百侍从欲杀死河间公石宣,途中众人皆因害怕而逃离,他亦因醉酒返回。
石虎听闻石邃患疾,本想亲自前往探视,但国师佛图澄进谏,建议石虎暂不宜前往东宫。
石虎便命身边的亲信女尚书前往东宫探视。
郑皇后担忧儿子,遂命崔安安一齐陪同前去。
阿京听闻郑皇后命崔安安前去东宫,他担心崔安安的安危,遂秘密告知彭城公遵。
阿遵听闻此事心中不安,他知大哥石邃向来不喜崔安安这个汉人。
崔安安跟随着女尚书去往东宫。
“尚书大人,若是太子真有不臣之心,您就这样去,岂不危险”,崔安安忐忑不安地提醒道。
“放肆,主家之事,何由你多言,况且司马氏父子兄弟自相残灭,大王父子自是不会如此”,女尚书斥责道。
崔安安乖乖闭嘴不再多言。
石邃见到崔安安她们到来,心中慌乱。
他害怕石虎知道他的图谋,遂将女尚书唤至近前,乘其不备拔剑将其杀害。
女尚书还未来得及呼救,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崔安安见状惶恐奔逃。
石邃持剑紧追。
幸阿遵及时赶到东宫,匆忙将崔安安护在身后。
石邃举剑命阿遵将崔安安交出,否则别怪他不顾念兄弟之情。
可阿遵又怎会将崔安安交于已经疯魔了的大哥,他紧紧护着崔安安:“今日请恕九弟难以从命”!
“九弟,为了个女人,你竟敢与我为敌”!
“我自是不愿与大哥拔剑相向,可若大哥苦苦相逼,我亦会以性命护她”!
“看来今日你我必有一亡了”!
石邃命东宫侍从将崔安安与阿遵团团围住。
石虎得知此事,甚为愤怒,立刻派禁军包围东宫,并将石邃的部下李颜等抓捕审问。
李颜战战兢兢地将太子邃的计划和盘托出。
众大臣皆劝石虎赦免太子邃,毕竟他是一国储君。
石虎遂于太武东堂召见石邃,只要石邃诚心认错,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以既往不咎。
可石邃却甚为傲慢,他来到东堂朝见时并不谢罪,顷刻离去,丝毫未给作为君王的父亲任何情面。
石虎怒斥石邃还未拜见其母郑皇后,怎可急速离开。
石邃头也不回,径直出宫。
石虎勃然大怒,当即废石邃为庶人,仍不解气,当夜,命人诛杀石邃及其家眷二十余人,同党二百多人。
混乱中,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娘子,跪在彭城公遵身旁。
她紧紧地拽着彭城公遵的衣袍,哭着求彭城公救她,她说她不想死。
阿遵一眼便认出了她是那日石府别苑内救治他的女医官代嫸。
代嫸长着一张摄人心魄,让人欲罢不能的脸,所以被太子石邃看中成了东宫女医官。
阿遵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心疼同情,便将她悄悄带回,藏于府中。
这一夜,璞玉心中不安,她好似听见东宫内刀光剑影之声。
她起身查看,却见东宫内火光四起烟尘滚滚,她来不及梳妆,披散着头发便夺门而出。
东宫内原本热闹祥和之气不再,取而代之的肃杀恐怖之感。
璞玉奔到东宫,却眼见最爱的大哥被石闵一剑割开喉咙,顿时血流如注。
璞玉想哭却忘了如何哭泣,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她无力地爬到大哥身旁,紧紧捂住大哥喷血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流。
眼见着大哥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越来越惨白,璞玉只能无助地求旁人救救她最爱的大哥。
可身旁所有人却都冷冷地看着。
石邃用虚弱的声音在璞玉耳边说着快走。
璞玉摇头大哭:“璞玉不走,璞玉要陪着大哥”。
外人眼中的那个凶残暴虐的太子石邃终于死去。
璞玉呆呆地抚摸着大哥石邃惨白的面容,她不相信那个疼她宠她的大哥会丢下她离去。
身后人持剑朝她走来,她都未有察觉。
在剑砍下她的那一刻,阿闵阻止。
阿闵冷漠地将璞玉拎起,命人带离。
璞玉无助地挣扎,不停地回头望着已无气息的大哥。
极度的悲痛恐慌让她无法行走,将士只能两人架着她回宫。
石邃被诛,她这个平日最受大哥宠爱的公主,今日连出身低微的小将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时任镇军将军的苻健不忍十公主遭此劫难,遂将其抱起送往宫中。
苻健为苻洪三子,自幼雄才大略,文武双全,石虎很是欣赏,年纪轻轻便被石虎封为镇军将军。
石邃谋逆被诛,郑皇后降东海王妃,彭城公被收回兵权。
石虎遂立次子河间公石宣为太子,石宣之母杜昭仪封王后。
“东宫,以后老子就是你的主人,给老子把这东宫有关庶人石邃的东西统统搬走”!
新储君石宣神采奕奕地站在东宫大门口,此刻他的心情甭提有多高兴,他终于可以不再整日提心吊胆、畏畏缩缩地担心大哥石邃的迫害了。
石邃死后,郑王妃郁郁寡欢,崔安安便时时陪伴在她左右尽心侍候。
阿遵每日入宫探望,阿遵的孝心与陪伴让郑王妃阴郁的心情渐渐舒展。
东宫幸存的小娘子代嫸很是娇媚,难怪能得太子石邃青睐,彭城公石遵自然也败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此不堪之事石遵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所以代嫸只能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她也很是懂事,从不给彭城公石遵招惹麻烦,甚至彭城公有烦心之事时,她也会开导劝慰。
也不知为何,彭城公遵每每与代嫸风流过后,他都会有种愧疚感,特别是见到崔安安之时,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崔安安以为是石邃被诛一事令他受惊,所以有些心疼他:“无论发生何事,我与阿闵都会陪在阿遵身旁”。
彭城公会如往常一样温柔地摸摸崔安安的脑袋,笑着告诉崔安安他没事。
新皇后杜氏以往在郑氏面前常卑微屈膝,如今一朝得势,尽可扬眉吐气。
她趾高气昂地来到郑氏院中,以探望郑氏的名义嘲笑道:“姐姐啊,你也不要太过于伤心,就算没了儿子,妹妹我往后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郑氏不卑不亢道:“妹妹如今得势莫要过于得意,或许有一天你会摔得比我更惨”!
杜氏恼地满脸通红转身离去。
崔安安端着刚炖好的鸡汤准备送到郑氏屋中,却不慎被杜氏撞翻,脏了杜氏那新制的华丽衣裙。
杜氏恼羞成怒,抬手欲打崔安安,却被郑氏身边的嬷嬷拦住。
“杜皇后,她可不是任你打骂的普通宫女,她可是清河崔氏族女,背后站着的可是司徒左长史、关内侯崔悦和大王养孙修成侯石闵,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嬷嬷嚣张地说道。
杜氏狠狠地瞪了崔安安一眼,气愤又无奈地转身离去。
郑氏冷笑一声,“哼,就凭杜氏这种毫无头脑的女人,还妄想跟我斗,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杜皇后确实毫无头脑,郑氏那三言两语的恐吓就把她给唬住了,而崔安安的突然出现,便是郑氏故意安排用来震慑杜氏。
原本身份尊贵的十公主璞玉,亦因大哥石邃被诛,从而感受到了人情冷淡。
看到十公主时常一人坐着发呆默默哭泣,崔安安心情复杂。
石邃的死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但若是十公主将石邃的死归责于阿闵,到时会不会背后做出对阿闵不利之事。
反复权衡之下,崔安安把阿闵找来宫中。
自阿闵那次猎场救下石虎之后,石虎便允许阿闵自由出入邺宫。
“阿闵,石邃死后十公主便郁郁寡欢,平日她最喜与你一起玩乐,更何况她亲眼见你杀死石邃,你自是该去探望安慰才是”。
阿闵嘟囔道:“阿姐,你知我素来不喜十公主,何况十公主如今恨我,她若想伤我…”。
“十公主虽任性,但心性单纯,你自是该去替她打开心结”。
阿姐的话,阿闵向来自是听得。
十公主见阿闵前来,她冷笑道:“修成侯杀了我大哥,如今又想来杀我了是吗”?
阿闵冷冷回应道:“石邃谋逆自是当诛”!
璞玉冷笑:“大哥谋逆自是当诛?石闵,我大哥向来瞧不起你汉人身份,如今你亲手诛杀他,你敢说你没有夹带私仇吗”?
诛杀石邃,阿闵自然是带着私仇,他忘不了石邃羞辱阿姐之仇,隐忍多年只为这一日。
“石闵,我大哥虽不喜你,可他未曾害过你,你为何要害他”!
说着璞玉便拔下发簪刺向阿闵。
阿闵立刻抓住她的手腕阻止,旋即又放开。
锐利的发簪一下就扎进阿闵的臂膀,鲜血顺着阿闵的手臂流下。
“石闵,你杀了我大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璞玉哭着对阿闵喊道。
阿闵自是不求璞玉原谅,他本就不在乎璞玉是否会原谅,若不是阿姐要他过来,他才懒得搭理这个刁蛮任性的公主。
阿闵捂着渗血的伤口回到崔安安身边。
崔安安心疼地为他处理伤口。
阿闵委屈:“阿姐总爱把我推出去,如今我受伤了,便是阿姐的错”。
“让阿闵去探望,没让阿闵站着任由十公主伤害”,崔安安心疼无奈道。
虽然崔安安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但若是这样能让十公主不再记恨阿闵,也是值得。
“这样也好,能让十公主心情好些,也让阿姐心里好受些”,阿闵嘟囔道。
“阿闵受伤,阿姐心里更加难受”。
“无碍,小伤而已,几日便愈合了”,阿闵满不在乎地说道。
崔安安为阿闵擦拭好伤口,顺手便为他换上新制的衣裳。
阿闵这才露出笑容。
“阿姐要为我更换新衣却不早说,非得受伤了才为我换上”。
“阿闵如今是越来越嘴贫了”。
“那也只在阿姐面前才如此”。
崔安安低着头收拾阿闵换下的衣物。
“阿姐,如果阿闵死了,阿姐会难过吗”?阿闵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崔安安心中咯噔一下,转过头笑着对阿闵说道:“阿闵若是死了,阿姐才不会难过”!
阿闵眼神暗淡满是失望。
崔安安捏住阿闵的耳生气道:“阿闵可不允许死,阿闵若是不在了,阿姐独留世上还有何意义”!
阿闵捂着耳求饶道:“阿姐,快松手,疼疼,为了阿姐,阿闵定会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