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 毒痕与归途

杭州的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家老宅的屋檐下挂着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将水洼映出细碎的金光。

林昭坐在书房的窗边，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姜茶，目光落在院中那株被雨水打湿的海棠上。三天了，自从从秦岭回来，黑瞎子就没了踪影。没有留言，没有消息，连他常戴的那副墨镜都丢在了客房的床头柜上。

\"昭儿，还没睡？\"吴邪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泛黄的资料。

林昭回过神，摇了摇头：\"睡不着。\"

吴邪在她对面坐下，推了推眼镜：\"黑瞎子那家伙……应该没事。\"

\"我知道。\"林昭抿了一口茶，语气平静，\"他向来神出鬼没。\"

可她握杯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

吴邪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将资料摊开在桌上：\"我在整理三叔的旧档案时，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张模糊的老照片，拍摄于八十年代，背景隐约能看出是青铜祭坛的一角。照片中央站着年轻的吴三省，而在他身旁，是一个穿着素色旗袍的女子，眉眼温婉，与林昭有七分相似。

林昭瞳孔微缩：\"这是……\"

\"背面有字。\"吴邪将照片翻转，上面用钢笔写着——

**\"1984年，最后的守铃人。\"**

林昭的指尖轻轻触碰那行字迹，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守铃人……青铜密语铃……她的特殊声线……这一切，似乎早就在冥冥中被串联在了一起。

\"吴邪，\"她轻声问，\"三叔当年到底在计划什么？\"

吴邪苦笑：\"我也想知道。\"

窗外雨声渐大，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庭院。林昭的目光猛地一凝——院墙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踉跄着翻进来，黑衣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显得格外单薄。

\"黑瞎子！\"

她几乎是瞬间站起身，茶杯翻倒在桌上也顾不得，几步冲到门口，拉开门冲进雨里。

黑瞎子听到声音，抬头看她，嘴角扯出一个痞气的笑：\"哟，大小姐还没睡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向前栽去。

林昭一把扶住他，掌心立刻传来黏腻的触感——是血！

\"吴邪！叫医生！\"她厉声喊道，同时用力撑住黑瞎子下滑的身体。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右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雨水冲刷下，血水不断渗出。

黑瞎子靠在她肩上，呼吸粗重：\"别……别声张……\"

\"闭嘴！\"林昭咬牙，半拖半抱地将他弄进屋内。

吴邪已经叫来了林家专用的医生，几人手忙脚乱地把黑瞎子安置在客房床上。医生剪开他的衣服，露出伤口时，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蓝紫色，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汪家的'青蚨散'。\"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声音冰冷，\"见血封喉。\"

林昭心头一颤：\"能治吗？\"

张起灵走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漆黑的药丸：\"张家秘药，能暂时压制。\"

他捏住黑瞎子的下巴，将药丸塞进去，动作看似粗暴却精准地避开了伤口。黑瞎子艰难吞咽，药效很快发作，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但脸色依旧惨白。

医生开始清理伤口，林昭退到一旁，这才注意到张起灵的手指上沾着一点蓝色粉末——和黑瞎子伤口上的毒一模一样。

\"小哥，\"她压低声音，\"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张起灵垂眸，声音只有她能听见：\"汪家据点。\"

林昭心头一震：\"他一个人去闯汪家？为什么？\"

张起灵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

凌晨时分，雨终于停了。

黑瞎子在药效作用下沉沉睡去，医生包扎好伤口后叮嘱道：\"毒性暂时控制住了，但需要连续三天服用解药，否则……\"

\"我明白。\"林昭打断他，\"辛苦了，您先去休息吧。\"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她和张起灵。

林昭坐在床边，用湿毛巾轻轻擦去黑瞎子脸上的血迹和雨水。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少了平日的玩世不恭，看起来竟有几分脆弱。

\"他去找汪家要解药。\"张起灵突然开口，\"为了你。\"

林昭的手顿住了：\"什么意思？\"

\"青铜铃虽毁，但汪家记录了你的声波频率。\"张起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打算用毒逼你就范。\"

林昭的呼吸一滞：\"所以他是去……\"

\"销毁记录，拿解药。\"张起灵看向黑瞎子的伤口，\"他成功了，但也暴露了。\"

林昭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又酸又疼。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竟然为了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轻声问。

张起灵沉默片刻：\"他说……'大小姐养我这么久，总得报答一下'。\"

林昭鼻尖一酸，差点笑出来，却又红了眼眶。她轻轻握住黑瞎子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上还带着未愈的细碎伤痕，是这三个月来教她机关术时留下的。

\"傻子……\"她低声道。

张起灵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门口：\"我去配解药。\"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雨后的寂静，和黑瞎子平稳的呼吸声。

林昭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黑瞎子，你答应过要让我养一辈子的……别想赖账。\"

睡梦中的男人似乎听到了，嘴角微微上扬。

——

三天后，黑瞎子终于醒了。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房间，他眯着眼适应光线，发现林昭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书，一身浅青色的旗袍，发丝挽起，露出白皙的颈线。

\"大小姐……\"他嗓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林昭合上书，走到床边，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杯水：\"三天。\"

黑瞎子接过水杯，咧嘴一笑：\"想我了？\"

\"想揍你。\"林昭冷冷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黑瞎子喝了口水，墨镜不在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林昭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差点死了！\"

\"但我没死。\"他轻笑，\"而且汪家再也没法用毒威胁你了。\"

林昭瞪着他，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黑瞎子！你以为你是谁？孤胆英雄？\"

黑瞎子任由她拽着，眼神温柔：\"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受伤。\"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林昭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她松开手，别过脸去：\"……笨蛋。\"

黑瞎子笑着靠回枕头上：\"大小姐骂人都这么好听。\"

林昭气笑了，转身从桌上端来一碗药：\"喝了。\"

黑瞎子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汁，脸皱成一团：\"张家秘药？闷油瓶煮的？\"

\"嗯。\"林昭挑眉，\"怎么，不敢喝？\"

\"喝，当然喝。\"黑瞎子接过碗，一饮而尽，随即被苦得龇牙咧嘴，\"操，张起灵是想毒死我吧？\"

林昭递给他一块蜜饯：\"活该。\"

黑瞎子含着蜜饯，突然问道：\"他们呢？\"

\"吴邪和胖子去查汪家的后续动向了。\"林昭收起药碗，\"小哥在院子里……守了三天。\"

黑瞎子一愣：\"闷油瓶？守我？\"

\"是守我。\"林昭轻声道，\"他怕汪家再来人。\"

黑瞎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想保护大小姐啊。\"

林昭正要反驳，房门突然被敲响。

\"进来。\"

张起灵推门而入，手里拿着黑瞎子的墨镜。他看了一眼已经醒来的黑瞎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没死。\"

黑瞎子夸张地捂住心口：\"闷油瓶，你这话太伤人了。\"

张起灵没理他，将墨镜放在床头：\"汪家撤离了杭州。\"

林昭松了口气：\"暂时安全了？\"

\"嗯。\"张起灵看向黑瞎子，\"伤好前别乱跑。\"

黑瞎子拿起墨镜戴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放心，有大小姐养着我，哪儿都不去。\"

张起灵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转身离开。

林昭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温度。

黑瞎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大小姐，我饿了。\"

林昭白他一眼：\"等着，我去给你煮粥。\"

她起身走向门口，却听他在身后轻声道：\"林昭。\"

她回头。

阳光里，黑瞎子摘下了墨镜，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前所未有的认真：\"谢谢。\"

林昭心头微动，轻轻点头：\"嗯。\"

她知道，这句谢谢，不仅仅是为了这碗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