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泊 第48章 轮回

豆大的暴雨如同一颗颗炮弹般狠狠地砸在了那晶莹剔透、泛着五彩光芒的琉璃瓦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我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上方那幅神秘而古老的七星图。其中那颗名为天枢的星星此刻正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芒，仿佛要将整个夜空都照亮。

身旁的铜漏滴答滴答地走着，指针指向了子时三刻。按照常理来说，在这个时辰里，天枢星应该已经悄悄地隐匿于紫微垣之后，然而此时它却如此反常地闪耀着。“这难道是……魔气浸染了星轨？”灵芝仙子轻声呢喃道，她的目光也顺着我所注视的方向望去。

就在这时，只见她手中原本稳稳端着的药碗毫无征兆地突然炸裂开来！破碎的瓷片四处飞溅，里面滚烫的药液溅洒一地。灵芝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躲避，但为时已晚。一些碎片划过她的手腕，割破了她缠绕在那里的白色绷带，鲜血瞬间渗透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下的青石地面上。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些血迹并没有像普通的液体一样流淌散开，而是缓缓地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诡异扭曲的符纹。这些符纹散发着淡淡的红光，看上去阴森恐怖，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这一幕，我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在归墟水镜中所见到的可怕画面，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抓住灵芝仙子的手腕，焦急地问道：“周师兄他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轰隆隆！震耳欲聋的雷声如同一头凶猛巨兽，张开獠牙大口瞬间就将我的询问给吞没得无影无踪。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狠狠地撞击在那紧闭的殿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殿门竟被这股狂暴的力量硬生生地吹开了。

倾盆大雨如注而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雨幕。就在这片朦胧之中，一只只血红色的蝴蝶缓缓浮现而出。它们数量众多，密密麻麻，如同一片血海在空中涌动。这些本应该早已被净化掉的魔物，此刻竟然诡异地组合成了一个七星图案。每一只血蝶的翅膀上都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勾勒出宛如星轨般的纹路，而这些星轨居然与殿内地上所绘制的七星图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小心！”我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将身旁的灵芝仙子用力推向身后。与此同时，右手迅速握住剑柄，“锵”的一声清脆鸣响，青霄剑脱鞘而出，带着凌厉的剑气朝着那群血蝶疾刺而去。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我的这一剑竟然像是刺进了虚空一般，直接从血蝶群中间穿了过去，刺了个空。

那些血蝶仿佛能够无视实体攻击，轻而易举地穿越过锋利的剑锋。其中一只血蝶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了灵芝仙子的面前，轻轻地在她的眉心处印下了一颗犹如朱砂般鲜艳的红点。

刹那间，灵芝仙子原本清澈灵动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起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也在没有任何风力作用的情况下自行飘动起来。只见她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来，轻轻捏住腰间佩戴的一块玉佩，然后猛地一发力，玉佩瞬间被捏得粉碎。

随着玉佩的碎裂，地面上原本若隐若现的血色纹路突然闪耀起刺眼的红光，眨眼之间便化作了一座巨大的传送法阵。法阵中央散发出强大的吸力，似乎想要将我们拉入其中。

“时辰到了。”灵芝仙子用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魔尊要见你。”

我想结印却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血蝶托起身体。暴雨突然静止在空中，每一滴雨珠都映出程岳的脸——十七岁初入山门的他，二十岁在藏经阁偷阅典籍的他，最终化作魔物自爆元神的他...

传送阵亮起的瞬间，齐燕儿的玉笛声破空而来。本该破碎的笛身竟完好无损，只是每道音孔都渗着血珠。血蝶在笛声中溃散，静止的雨幕重新坠落。

"；燕师姐！"；我跌坐在雨水中，"；你的玉笛..."；

齐燕儿扶起灵芝仙子，笛声未停："；这是程师弟最后送我的生辰礼。"；她翻转玉笛，柄端刻着细小的"；周"；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七星阵..."；

山门方向突然传来钟鸣，整整七声，是护山大阵开启的征兆。我们赶到山门时，周子青正用巨斧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他脚下躺着五具黑袍尸体，每人胸口都有虫巢状血洞。

"；是噬心蛊。"；周子青咳出带着冰碴的血，"；这些魔修想用七星移位打开..."；

他忽然瞪大眼睛。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护山大阵的阵眼处，本该镇守天枢位的长老心口插着半截青铜戟——正是青霄剑缺失的那部分。

"；三百年前的戟身..."；我抚摸着戟柄上的纹路，突然头痛欲裂。无数画面涌入脑海：青云祖师将青铜戟插入自己心口，血煞在九幽炼化魔种，而我...我在归墟闭合前偷偷藏起一块血晶。

齐燕儿突然握住我的手："；你的龙角！"；

铜戟倒影中，我的额角正在生长出晶莹龙角。更可怕的是心口青莲纹，此刻已蔓延成锁链形状，与三百年前青云祖师自封时的咒纹一模一样。

护山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七星图的天枢位彻底变成紫色。我握紧青铜戟突然明悟：三年前程岳潜入寒潭，真正目的不是探查七星移位，而是...

"；他要复活你！"；我转头看向齐燕儿，"；程师兄用噬心蛊王保存你的魂魄，对不对？"；

齐燕儿脸色煞白，玉笛坠地。笛身摔碎的刹那，程岳的虚影浮现，他心口的虫巢正在与七星图共鸣："；对不起，但我必须..."；

话未说完，山体突然崩塌。我们坠入当年封印血煞的寒潭，潭底青铜祭坛上，七盏长明灯摆成蛇形。本该被净化水晶棺中，我的倒影正在缓缓睁眼。

"；这是...混沌镜像？"；灵芝仙子结印的手在发抖，"；难道我们从未逃出归墟？"；

寒潭之水开始倒流，形成贯通天地的水柱。水柱中浮现三百年前的场景：青云祖师握着青铜戟的手在发抖，因为被他刺穿的血煞...正在逐渐变成他自己的模样。

"；终于明白了？"；魔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青云与血煞本就是一体双生，所谓正邪大战不过是..."；

我挥剑斩碎水幕，却斩不断心底滋生的恐惧。如果青云祖师能入魔，那我体内的青莲纹...

"；小师弟！"；周子青的怒吼唤醒了我。他双手举着玄铁斧劈向祭坛，斧刃却在触及灯阵时石化。魔气顺着斧柄蔓延，眨眼间就将他半个身子变成石雕。

齐燕儿突然吹响玉笛，这次是安魂曲的调子。程岳的虚影在笛声中凝实，他抱住石化的周子青，虫巢中涌出金色血液："；用我的命元点燃天枢灯！"；

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程岳的魂魄化作金色火焰注入灯盏，七星图开始缓缓复位。但本该熄灭的天枢星反而更亮，因为那盏灯里...燃着的是我的龙血。

寒冷刺骨的潭水深处，突然间传来了一阵清脆而又响亮的锁链断裂之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所震撼。紧接着，一道神秘而古老的混沌之门缓缓地在水晶棺之中开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就在此时，一只苍白如骨、布满黑色纹路的巨大魔掌从棺材里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厚厚的棺盖，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脚踝！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往下拖拽，同时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以为经历无数次轮回就能改变最终的结局吗？天真！每一次七星归位之时，便是新一轮宿命的开始……”

然而，就在我感到绝望之际，一直陪伴着我的青霄剑突然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只见剑身之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渐渐地浮现出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程岳面带微笑，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和自信；周子青则怒目圆睁，口中大声怒吼着，似乎要与敌人决一死战；齐燕儿泪流满面，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悯；还有灵芝仙子，她身姿婀娜，手持长剑翩翩起舞，宛如仙子下凡一般美丽动人。

当这些故人的面容逐渐重合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猛地一颤，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青云祖师临终前所留下的那个最后手势的真正含义——原来那并不是什么封印诀，而是一份诚挚的邀请啊！

没有丝毫犹豫，我毅然决然地挣脱开魔尊的束缚，主动纵身一跃，跳入了那道散发着无尽黑暗与未知的混沌之门。在身体穿过门扉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来自三百年前的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