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泊 第50章 春天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程岳递过来的酒盏，手指轻轻触碰着它，立刻感受到一股真实而温暖的温度从指尖传来。那温度仿佛透过肌肤，直抵心底，让我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带来了片片粉嫩的桃花花瓣。那些花瓣如同轻盈的蝴蝶般翩翩起舞，其中有几片恰好落在了我的眉间，轻轻地触碰着那朵神秘的莲印。莲印似乎受到了触动，微微闪烁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同时引起了周围灵力的轻微波动，形成一圈圈细微的灵力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一切，心中无比确定：这里并不是虚幻的幻境，而是真正的青莲本源空间。

“你总是念叨着这酒里缺少了雪水。”程岳微微一笑，抬起手随意地弹了一下手指。只见空中瞬间出现了一团洁白如雪的云朵，缓缓飘落到我们面前。随着他的动作，云朵开始迅速融化，变成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而下，精准无误地注入到了一旁的酒坛之中。

“其实啊，当年往这酒中掺入朱砂的人，并非是我，而是周师兄。”程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慨和回忆。

听到这话，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一个憨厚朴实的身影——周师兄。记忆中的他总是面带微笑，为人忠厚老实。然而此刻回想起来，才发现原来当初竟是他偷偷摸摸地将珍贵的驱魔丹融入到了这酒坛之中。只是没想到，他自己却因为亲自尝试药物而不幸染上了寒毒的病根，从此身体每况愈下。

想到此处，我不禁心生感慨，举起手中的酒盏仰头一饮而尽。那醇厚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宛如一道火焰燃烧而过。与此同时，一幕幕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整整三百年的光阴在我的灵台中飞速流转。

“他们都在外面等你。”程岳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然而就在这时，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未出口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

只见那原本美丽宁静的桃林突然间泛起阵阵涟漪，紧接着一只巨大而狰狞的血蝶猛地撕开了这层虚幻的屏障，闯入了人们的视野之中。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疾驰而至，魔尊那恐怖的骨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直地穿透了程岳的胸膛。

可令人惊讶的是，当魔尊的爪子触及到程岳身体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和骨肉分离。相反，他仅仅只是抓到了一缕微弱的金光，随后这缕金光便如同流星一般迅速消散在了空气当中。

“又耍这种把戏！”魔尊见状不由得怒喝一声，他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随即转向了不远处的我，脸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狞笑，“你以为凭借悟道便能改变这一切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面对魔尊的嘲讽与威胁，我的心中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只见我微微抬手，一直安静躺在一旁的青霄剑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自动飞射而来稳稳落入了我的掌心之中。这一次，剑柄处延伸而出的不再是以往冰冷坚硬的锁链，而是一根根开满娇艳欲滴桃花的柔软青藤。

我脚踏着那些缓缓飘落的粉色花瓣，一步步坚定地朝着前方走去。随着我的脚步移动，脚下竟隐隐有星图流转闪烁，仿佛我所行走之处便是宇宙星河的中心。

“不是改变，是选择。”我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宛如黄钟大吕一般在这片混沌空间之中回荡开来。话音未落，手中的青霄剑已然化作一道耀眼的青光直刺向魔尊的心口。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聚焦在那柄即将刺穿魔尊心脏的宝剑之上。终于，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剑锋成功地没入了魔尊的胸口。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整个混沌空间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无数道裂痕以惊人的速度蔓延扩散至四面八方。紧接着，一幅巨大无比的七星血阵在头顶上方的天幕中缓缓浮现出来。每一颗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星辰上面，竟然都清晰地映照出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那些曾经与我们并肩作战、如今却已逝去的故人……

而此时此刻，远在现实世界中的青云山上正纷纷扬扬地下着鹅毛大雪，将整座山峰装点得银装素裹，宛如一个梦幻般的冰雪王国。

齐燕儿跪坐在护山大阵的阵眼，玉笛已经吹裂唇角。她身后是石化的周子青，玄铁斧上凝结着冰霜；灵芝仙子白发尽染朱砂，正用本体镇压地脉裂痕；七十二峰弟子结成的剑阵外，是遮天蔽日的血蝶群。

当我从天枢星位踏出时，正看见最后一盏青铜灯熄灭。魔尊的真身从地脉裂隙爬出，竟是被混沌侵蚀的青云祖师法相。

"；师尊..."；灵芝仙子咳出带冰碴的血，"；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漫天血雨。我飞身接住坠落的齐燕儿，她胸口的血洞正在逸散魂光："；笛子...程师兄最后..."；

破碎的玉笛中飘出程岳的残魂。他对我笑了笑，转身扑向魔尊背后的七星图。当魂火与天璇星重合时，整条银河都亮了起来。

"；就是现在！"；周子青石化的右臂突然震碎冰层，巨斧裹挟着地脉灵气劈开雪幕。斧刃上的"；周"；字绽放金光，在虚空划出北斗轨迹。

我踏着星轨跃至魔尊眉心，青霄剑却停在金莲印记前。无数记忆涌来：青云祖师为我抚顶授剑时颤抖的手、血煞在九幽深处凝视星图的孤独、程岳自爆元神时那句未说完的"；保重"；...

"；你下不了手。"；魔尊的声音突然变成齐燕儿，"；就像三百年前一样。"；

青莲纹在这一刻爬满全身。我听见青云祖师在混沌中的叹息，看见历代持剑人最终都化作镇魂碑。但这次，有只温暖的手按在了我握剑的手上。

"；小师弟。"；本该魂飞魄散的程岳出现在身侧，他脖颈的银纹泛着青光，"；看七星。"；

天穹之上，三百年前被斩灭的辅星正在归位。当它的光芒洒在青霄剑上时，剑柄处的桃花纹突然活了过来——竟是齐燕儿用血绘制的往生咒。

魔尊的法相开始崩塌。我乘着星辉刺出最后一剑，剑锋穿透的却是自己的心口。莲露与魔血交融的刹那，混沌深处绽放出十二品青莲。

"；你..."；魔尊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净世非斩灭。"；我握住他正在消散的手，将青莲纹印刻上去，"；这次，我渡你。"；

七星归位的强光中，时空开始修正。我看着周子青的石化褪去，灵芝仙子的白发转黑，程岳的残魂融入新生辅星。当最后一丝混沌消散时，青云山的桃花开了。

齐燕儿蹲在那颗古老的大树下，小心翼翼地用双手刨开松软的泥土。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布满尘土的陈年酒坛渐渐显露出来。当她轻轻拂去酒坛表面的泥土时，惊讶地发现坛底竟然安静地躺着一卷程岳偷偷藏匿起来的婚书。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周子青手中，那把平日里使用的斧头此刻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斧柄处突然绽放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莲花，花瓣层层叠叠，散发出迷人的清香。更为神奇的是，地脉中的灵气仿佛受到召唤一般，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反哺着周子青体内多年难以根治的寒毒，使其逐渐得到治愈。

而在另一边，灵芝仙子正式接任门派掌门的盛大仪式正在举行。就在这重要的时刻，天空中出现了令人惊叹的景象——七十二座山峰之上，众人皆目睹到辅星洒落下青色的光芒，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山脉。

然而此时的我，静静地坐在当年青云祖师毅然决然自斩之处的寒潭边，凝视着水中清晰可见的自己的倒影。只见额间的金莲依然闪耀如初，但眼角却不知何时悄然爬上了几丝细细的皱纹。我的身旁，青霄剑稳稳地插在潭边的土地里，剑柄上缠绕的桃枝正萌发出嫩绿的新芽，宛如新生的希望。

“这次酿的酒，总算对了。”齐燕儿轻柔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我转过头，看见她微笑着走来，手上轻轻放下一只酒坛。那酒坛上，赫然贴着程岳最为喜爱的桃花笺，粉色的笺纸随风微微飘动，似在诉说着一段美好的往事。

平静的潭水微微荡漾起一圈圈涟漪，倒映出我们并肩而坐、共同举杯畅饮的身影。辅星的光芒穿透厚厚的云层，洒落在清澈的酒液之中，化作点点璀璨的星辉闪烁不定。这个春天，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因为它是整整三百年以来，第一个摆脱了七星之祸阴影的美好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