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阔收到消息的时候,刚结束一场应酬。他向来不怎么喜欢这种场合,破产后更是如此。明里暗里的嘲讽和夹枪带棒的谈话让他疲惫无比,但现在他才是求人的一方,只能将姿态放得更低。
他走到停车场,揉了揉眉心,拿出手机,在看到莫铭朗消息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打字回复。
【刚喝完酒。】
莫铭朗的电话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打了过来:“地址发我。”
“嗯?”边阔笑了笑:“你没吃晚饭吗?”
“我来接你。”
边阔轻轻挑眉,他抱臂靠在车旁:“酒店有代驾。”
莫铭朗在电话里“哼”了一声:“所以?你喊了?”
“……还没有。”边阔诚实道。
“把地址发我。”莫铭朗说:“然后在路边等我。”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边阔发现自己几乎没思考自己的车该怎么办的问题,他现在已经没有私人助理了,再来拿车,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马路旁边。
现在已正式入冬,晚上的寒风吹得愈发猛烈,边阔身上裹着大衣,不算冷,但这风和上涌的酒精还是给他带来了阵阵欲裂的头痛。
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正思考着要不要去药店里买点止痛药,他感觉自己可能已经等不到回家了。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喇叭的滴滴声。
莫铭朗来得这么快?
边阔侧头看去,却发现来的车不是莫铭朗的bmw,而是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保时捷缓慢行驶到他的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方才在酒桌上见过的肥腻笑脸。
边阔微微眯了眯眼。
他很清楚自己的外貌条件如何,长得俊美出挑,有时是优势,有时却会引来些虎视眈眈的鬣狗。
此前有莫家当他的保护伞,后来功成名就,自然也没人敢不识趣的在他面前提起,饶是如此,边阔也知道,背地里有多少用那种方式看自己的视线。
眼前这个坐在保时捷里的胖子就是其中之一。
想起方才对方在酒局上看自己的眼神,还有字里行间那些明显到不能更明显的暗示,边阔就感到一阵恶心。
同时,他脸上的微笑也愈发完美。
从小到大,边阔受过的冷眼和挫折不知有多少,他知道,越是到了这种境地,越是要表现得云淡风轻,绝不能让这些人知道他们能伤害到他——事实上,也很少有人真正给予过他什么关心。
可能正因为缺爱至此,刚刚莫铭朗说要来接他的时候,边阔的心才会愚蠢地加快了跳动的速度。
“小阔啊,”胖子笑呵呵地,两只眼睛毫不掩饰地在边阔的腰腿上流连:“是没开车来吗?我捎你一程吧。”
边阔笑了笑:“多谢陈总,不过我是在这儿等人的。您先回去吧。”
“等人?”陈总眯起眼,“等谁啊?女朋友,还是男朋友?”
边阔眼里的颜色冷了些,他微笑着:“陈总说笑了,我还是单身。”
“对,对,刚刚喝酒的时候你说过了,瞧瞧我这记性。”陈总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爱处对象,但是有时候一个人还是需要另一个人来撑着的。你想想,像你现在这种情况,要是有个有能力的人在你身边帮衬着,是不是比你一个人硬挺着要强?”
是,还真是。边阔想到这些天来,莫铭朗陪在他身边,帮他处理那些让他焦头烂额的事务,的确比他一个人面对要强得多,也……开心的多。
边阔真的没想到,在自己破产以后,感觉开心的时间竟然比破产以前要多不少。
他笑了笑:“您说得是。”
“小阔,你这条件这么好,不找个男朋友可惜了。”陈总听他附和,脸上笑容更甚,“既然不是男女朋友,你就先回绝他吧,上我的车,刚刚酒局上你不是说了个投资方案吗?其实我还挺有兴趣的,可惜时间不够,不如你现在来我家跟我详细说说?”
边阔还没开口,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我倒是不知道陈总原来这么热心肠。”
边阔一怔,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莫铭朗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来。
男人没穿赛车外套,却也不是西装革履的打扮,亮色字母短外套和牛仔裤的组合让他看起来年轻而张扬。他皱着眉头,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写满了不爽和恼火,他冷冷地瞪着车里的陈总,仿佛这个胖子碰了独属于他的什么东西。
陈总听过不少莫铭朗和边阔不合的传闻,以至于这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触了这个太子爷的逆鳞,只是赶紧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赔着笑道:“莫少,您怎么来了……”
莫铭朗没笑,他抬起手,搭在了边阔的肩膀上,挑了下眉毛。
陈总的表情顿时变了,他尴尬的、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脑袋,笑得很勉强:“原来跟边总有约的是您,哎哟,您看看,这……”
“陈总,”莫铭朗显然根本就懒得和他多说哪怕半句话,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慢走。”
陈总显然还想说些什么道歉的话,但考虑到莫铭朗的脾气,还是把那些话咽了回去,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保时捷扬长而去,边阔松了口气,转头闻到莫铭朗身上的烟草味,咬了咬唇,才按捺住胸腔里不老实的心跳:“你怎么从我身后跑过来的。”
“我走的是另一条路。”莫铭朗的表情还是很不好看:“刚刚那个死胖子那么对你,你就一点儿不生气?”
边阔笑了笑:“没必要跟那种人置气。”
“是么?”莫铭朗说:“那你怎么是这副表情?”
这副表情?
边阔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唇角,弧度仍然是他曾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的最标准的弧度:“我的表情怎么了?”
“很假。”莫铭朗低下头,路灯下,他的眼神深邃,甚至有点儿温柔:“在我面前的时候,不要那么笑了。你用不着伪装自己。”
温暖的感觉在胸膛中扩散,中和了头疼的痛苦。
边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只是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你是不是总是遇上这种事情?”莫铭朗继续道:“在破产以后?”
边阔下意识的想摇头,但短暂的停顿后,他选择了诚实。莫铭朗说得没错,在这个男人面前,他没必要总是伪装自己:“嗯。”
“妈的。”莫铭朗骂了一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的手太冷了,车在哪儿?”
“车?”边阔看着他们交握的手。“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我是开车来的,但来了才想起来你现在没私人助理了,后续挪车不方便,直接开你的车好点。”
边阔发现自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而这个笑绝对发自内心,他点了点头:“二号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