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打了很多肉,今晚的晚饭注定丰盛。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铁锅里炖着的野猪肉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肉香混着葱姜的辛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宋彩云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炖肉放到桌上,宋小小踮着脚往桌上摆碗筷,眼睛却一直往肉盆里瞟。
“别偷看啦,少不了你的。”宋秋笑着揉了揉妹妹的脑袋,顺手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到她碗里。
宋小小“嗷呜”一口咬住肉,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吐出来,含含糊糊地说:“哥,今天的肉比过年还香!”
周沐清支着拐杖刚进来,见此一幕,抿嘴轻笑,宠溺地对宋小小:“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宋大壮和宋二娃闻到肉香,也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两个人刚要入座,宋秋大声呵斥:“哎哎!洗手了没,你们就坐下!滚回去洗手!”
宋大壮和宋二娃灰头土脸,只得灰溜溜转身。
宋大壮嘀咕:“没听说过吃饭还要洗手,啥子规矩!”
宋二娃道:“就是,我吃饭还从来没洗过手!”
宋秋不自在地看回周沐清,笑了笑:“我们这儿乡下,有些不着调。”
周沐清道:“不啊,彩云和小小,还有宋队长也住在这儿,你们就很讲究卫生。”
被这么一夸,宋彩云都跟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在外面洗完手,顺便把脸也猛搓了一顿的宋大壮和宋二娃回来,一边喊着冬天的水真冰,一边坐下来,迫不及待就拾起筷子开始扒饭。
没多久,两个人的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还不忘互相抢肉,俨然没把自己当外人。
“二娃!那块带脆骨的给我留着!不准碰!”
“凭啥?我先看到的!我夹!”
“别抢,我也夹!”
宋彩云还有宋小小倒也不生气,反而被他们这样子逗乐。
毕竟现在家里的肉很多,而且没了还可以去山上打,所以一点都不心疼。
宋秋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莫名踏实。
屋外飘着小雪,窗棂上结了一层薄霜,可屋里却暖融融的,六个人挤在两张大桌子旁,碗筷碰撞声、说笑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鼻子发酸。
正当众人吃得兴起,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宋二娃嘴里还叼着半块肉,含糊不清地喊道:”0谁啊?”
门外传来宋文书的声音:“是我,文书。”
宋二娃赶忙起身去开门。
冷风夹着雪花灌进来,院门外站着三人,宋文书、丁未成和周正。
雪正大,风也呼啸,宋二娃赶紧让开身子:“快进来!”
宋彩云见来的人是他们,忙起身去搬了两条长凳,放在桌旁。
由于今晚人多,所以吃饭的桌子特意去鲁大娘家里借了一张,由两张八仙桌拼成。
所以多他们三个人也能坐得下。
宋彩云也不管他们吃过饭没,拿了碗筷放在他们跟前,热情招待。
宋大壮和宋二娃也热情让他们坐下来。
看着宋文书,丁未成,周正三个都坐下来后,宋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哇!家里一下子多了好多人!好热闹呀!咱们提前过年了!”
周正搓着手哈了口气,笑嘻嘻地说:“队长,我们仨来蹭饭了!”
宋秋道:“饭有的是,就怕你们吃不下。”
丁未成道:“咋可能,我们都睡了一天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宋大壮挥舞着筷子:“来来来!吃吃吃!”
宋彩云看着满屋子的人,心里忽然觉得暖烘烘的。
她想起从前,哥哥为了讨好于美丽,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屋里头家徒四壁,饭也吃不饱,还天天被刘绣花欺负——
而现在……她低头看了看碗里油汪汪的肉块,眼眶有些发热。
这时,宋秋忽然看向一直闷头吃饭的宋文书:“文书,你怎么回事?”
他一提,众人都朝宋文书看去。
丁未成用筷子指了指他:“队长,他这样老久了!我路上碰见他时,他就跟丢了钱似的,耷拉着脸。”
周正也道:“是啊,心事很重的样子,问他他就说没啥!”
宋秋道:“文书?咋回事?”
宋大壮闻言,立即关心道:“咋了兄弟,谁惹你了?”
宋二娃道:“想啥呢,文书是村长的儿子,谁敢惹他?”
宋大壮呸了一声:“放屁,王家庄的人就敢!”
这句话也不知道有什么笑点,丁未成和周正,还有宋二娃听到这个,都哈哈笑了声。
宋文书也跟着笑,而后放下筷子抬起头,声音压得很低:“不是,没人欺负我,我就是觉得……不值得。”
“啥不值?”宋二娃凑过来,“肉不好吃?”
“不是。”宋文书摇头,“我是说供销社给的价格。”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宋文书环顾四周,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咱们这次的收获,要是拿去黑市……价格起码能翻一倍。”
说完,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身为村长的儿子,说这种话是不是不太应该?”
丁未成“嗤”地笑了:“有啥不应该的?你把我们当自己人才这么说。”
周正也点头:“其实你没说错啊!就是,咱们拼死拼活打的猎物,凭啥让供销社捡便宜?咱们辛苦的劳动成果,就换了这么点钱。而且,也不是咱们贪便宜要钱,这是给公家的啊!咱们一分钱都没要呢!再看看村子,甘化村都被烧成了这样……”
周正这话,直接把宋大壮和宋二娃的怒火也给点着了。
宋文书赶紧道:“行了行了,打住了,是我不应该提起这茬!”
宋秋没说话,沉默看着桌上的肉,耳朵听着他们的话。
周沐清朝他看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没有出声唤他。
倒是宋秋的眼角余光似有所感,忽然朝周沐清看去。
周沐清没有躲闪,眼神清澈明亮,像是雪一样。
反倒是宋秋,撞见她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他故作平静地收回视线,看向宋文书:“文书,王家庄的那两个人,最后是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