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江的浪潮突然停滞在半空。
韩世忠单膝跪在袈裟化成的轻舟上,虎口渗出的鲜血顺着断刀纹路滴落。江水在他脚下翻涌成漩涡,九座青铜巨鼎破水而出,鼎耳铜铃发出刺耳的嗡鸣。老将军瞳孔骤缩——鼎身斑驳的铭文间,赫然刻着靖康二年被掳北上宗室的名录!
\"完颜狗贼!\"杨惊鸿银枪横扫江面,枪尖挑起三丈水幕。少年背后的\"精忠报国\"刺青在月光下泛着血色,水幕中竟映出完颜宗望阴鸷的面容:\"宋朝龙脉已断,这九鼎锁江的杀局,本王布了整整二十年!\"
赵佶赤足踏浪而来,僧袍下摆被江水染成暗红。帝王五指间七十二枚金针嗡鸣震颤,突然化作流光钉入九鼎兽面纹的瞳孔:\"金针可渡厄,岂容邪祟猖狂!\"针尾颤动的刹那,江底传来龙吟般的剑啸——竟是三年前沉入临安的湛卢断剑!
完颜宗望的狼牙棒卷起腥风,三百道水箭裹着毒砂射向赵佶面门。袈裟突然鼓荡如战旗,金针在月华中结成北斗阵势。杨惊鸿的银枪刺破毒砂,枪尖红缨散作万千金丝——那竟是柔福帝姬当年验身的金钗熔炼而成!
\"可认得这钗头血凤?\"少年怒喝如雷,金丝缠住狼牙棒九寸铁刺。韩世忠的断刀已劈开第三座青铜鼎,鼎中涌出的不是江水,而是朱仙镇血战时的箭雨!老将军以刀为盾,掌心血水溅在鼎身,忽然化作\"直捣黄龙\"四个血字。
赵佶的袈裟骤然撕裂,内衬《清明上河图》的虹桥处飞出三百柳叶镖。每枚镖身刻着阵亡将士姓名,穿透完颜宗望护心镜时,镜面竟映出岳飞在风波亭刻下的\"天日昭昭\"!
九鼎同时炸裂的轰鸣中,韩世忠看见鼎耳铜铃化作飞刀。老将军反手劈碎三枚暗器,断刀突然脱手飞旋——二十年前岳元帅教他的\"回马刀\"绝技,此刻正钉入第四座铜鼎的铭文缝隙!
\"开!\"
随着老将怒吼,鼎身裂痕中喷出朱红火油。杨惊鸿银枪挑起浪花,江水与火油相撞的刹那,整片江面燃起冲天烈焰。少年在火海中腾挪如蛟,枪尖金丝突然缠住完颜宗望的护腕:\"这一式,名唤'还我河山'!\"
赵佶的僧鞋踏过火浪,七十二枚金针在指尖结成莲花印。帝王双指夹住从火中飞出的湛卢断剑,剑身锈迹在高温中片片剥落:\"湛卢既出,当饮胡虏血!\"
完颜宗望的狼牙棒突然崩裂。
九寸铁刺中迸出二十年前劫掠汴京的舆图,却在触及湛卢剑光的瞬间灰飞烟灭。金国狼主暴退三丈,脚下战船甲板突然塌陷——韩世忠的断刀正钉在龙骨要害!
\"将军小心!\"
杨惊鸿的惊呼被箭啸淹没。三支透甲箭穿透火墙,却在触及赵佶袈裟时骤然转向——袈裟内衬的《清明上河图》中,虹桥下的纤夫突然化作持盾甲士!
江心漩涡中升起十二道金牌虚影。韩世忠目眦欲裂,断刀劈碎金牌的刹那,岳飞的\"满江红\"词句竟在火光中显现:\"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完颜宗望的咽喉被金丝勒出血痕,眼中最后的景象,是三百盏河灯顺流而下。每盏灯芯都燃着血菩提,映出二十年前劫掠岁币熔铸的\"天下太平\"钟。
赵佶的袈裟在晨曦中铺展如帆,七十二枚金针随波起伏。韩世忠的断刀插在太庙残匾上,刀身反光里,\"岳\"字大旗正插遍燕云十六州。
\"师父,弟子来迟了。\"
杨惊鸿跪在江滩,银枪红缨散入波涛。少年背后的莲花烙印突然剥落,露出皮肤上岳元帅亲刺的\"尽忠报国\"——与风波亭血书上的字迹分毫不差!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九鼎残骸沉入江底。
赵佶赤脚踏上礁石,怀中《推背图》残页突然自燃。灰烬飘向北方天空,勾勒出开封城门轮廓。钱塘潮头传来韩世忠的怒吼,那件载着河山图的袈裟在浪尖展开,恍若二十年前掠过艮岳的惊鸿。
下游漂来的青铜面具突然开裂,内侧血字遇水化作\"靖康雪耻\"。慧觉禅师坐化的青石上,九瓣莲花渗入石纹,凝成\"天下太平\"四字。
地宫深处最后的轰鸣里,十八铜人化作金粉飞散。每粒金粉都映着年轻面容,乘着江风扑向北方疆场。当杨惊鸿的银枪彻底没入江心,远在临安的青砖裂缝中,血色菩提终于绽放成句——
\"不教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