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姜锦音惊恐地尖叫一声,声音里满是慌乱与担忧,她急忙伸手扶住程雅菊,只见程雅菊呼吸急促,每一次喘息都显得那么艰难。
冷彦尊却以为程雅菊在装腔作势,脸上浮起一抹不耐烦的神情,撇了撇嘴说道:“外婆,别演了,每次都来这招。用这种激烈的情绪来逼我就范,我可不会再上当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容心,冷冷下令:“送我外婆上车,让司机把她送回去。”
容心咬着牙,满脸纠结,犹豫片刻后,还是来到程雅菊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我送您回去吧。”
然而,程雅菊没有回应,她的呼吸愈发粗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姜锦音心急如焚,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哀求:“她真的没有装,她是真的病了!她需要去医院,我求求你们了。我可以不走,我留在这儿,你送她去医院吧。”
她心里清楚,今天自己是走不成了。
冷彦尊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冲上前,从姜锦音怀里将外婆轻轻抱了过来,双手轻轻摇晃着,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外婆,外婆!”
看着程雅菊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颤抖的身躯,冷彦尊的心猛地一揪,他立刻将程雅菊紧紧抱在怀里,冲着外面大吼:“备直升机!快!”
*
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仪器规律地发出滴答声,像是时间沉重的心跳。
程雅菊静静躺在病床上,经过一番紧张抢救,她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下来,面色依旧苍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微弱又艰难。
走廊上,秦湛摘下口罩,神色凝重地看向冷彦尊,声音压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冷总,老夫人是气急攻心,引发了心脏病发作,往后千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秦湛作为冷彦尊的私人医生,医术精湛,平日里除了随叫随到,大多时间都在这家设备顶尖,环境清幽的私人高级医院坐诊。
冷彦尊双手插在定制西装的口袋里,眉头微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真的是心脏病发作,不是装的?”
以往程雅菊的种种“表演”,让他不得不谨慎。
秦湛挺直脊背,语气坚定,毫无惧色:“冷总,这次情况危急,各项检测指标都显示是实实在在的心脏病突发。若您不放心,随时可以请其他权威专家会诊,结果一定相同。老夫人年事已高,身体机能本就衰退,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冷彦尊的目光越过秦湛,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落在病床上的老人身上。
此时,姜锦音正安静地坐在床边,双手轻轻握住程雅菊那瘦骨嶙峋的手。
程雅菊昏迷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着姜锦音,声声哀求她留在身边,无奈之下,冷彦尊只能让姜锦音随着一同来到医院。
冷彦尊眯起眼,脸部线条冷峻如刀刻,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似寒夜中无人敢靠近的冰山。
在他的记忆里,外婆程雅菊总是擅长用各种“病症”来达到目的。
每次他对某些事有所抗拒,她便开始上演头疼脑热、呼吸不畅,甚至直接昏厥的戏码。
次数多了,就像那个不断喊着“狼来了”的孩子,即便真有危险,也很难再让他轻易相信。
“你先去忙吧。”冷彦尊对秦湛摆了摆手。
秦湛微微颔首,转身离去,离开时,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病房里的姜锦音,眼神复杂不明。
冷彦尊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打算朝着病房走去。
病房内,姜锦音微微俯身,凑近程雅菊,轻声细语地说道:“您就安心养病,我的事您别再操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他真的没有欺负我。”
姜锦音的声音轻柔却透着坚韧,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定心丸。
程雅菊瘦骨如柴、青筋毕露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覆上姜锦音的手,声音沙哑且带着几分愧疚:“我知道你委屈了。我之前还威胁你,要求你留下这个孩子,你心里怪不怪我?”
姜锦音闻言,缓缓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病房内一时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回想起最初,姜锦音心里确实对程雅菊有着埋怨,那时只觉得这个老太婆面慈心恶。
可日子久了,她逐渐发现,程雅菊强硬态度的背后,是一颗爱护晚辈的赤诚之心。
程雅菊痛失爱女,又为唯一的外孙的事操碎了心,这些生活的重击,扭曲了她表达关心的方式,才会有了之前的种种的事。
而且,程雅菊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两个成年人犯下的过错,却要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去承受后果,实在没法理直气壮。
堕胎,绝非轻易能做出的决定,这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意味着亲手终结一个刚刚萌芽的生命。
她没有办法做到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而且毫无愧疚。
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姜锦音就意识到,腹中的小生命虽还未成型,却已与她血脉相连,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即便可以顺利打掉孩子,那也会成为她一生都无法释怀的伤痛和愧疚在灵魂深处刻下一道难以磨灭的裂痕。
毕竟怀上这个孩子,自己也有责任。她吃完避孕药却呕吐了,她心里却怀着侥幸。
这一丝的侥幸,以至于没有能避孕成功。
见姜锦音久久不语,程雅菊眼眶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也没事,因为的确是我这个老太婆太固执了。”
“不是的,外婆。”姜锦音轻轻拍了拍程雅菊的手,声音轻柔,如春日微风,“我没有怪你,就算之前怪你,但是我现在也不怪了。无论怎么样,我是孩子的母亲,我不能把责任全都推在孩子身上。”
姜锦音在心底想,如果自己身处一个安稳的环境,冷彦尊也不知道她怀孕的事,她会如何抉择?
也许,她会咬着牙将孩子生下来。
因为,她无法漠视这条鲜活的生命,残忍地打掉。
这是她的骨血,是她生命的延续,更是一份无法推卸的责任,她不能将堕胎当成她人生的一种补救方式。
如果她连照顾一个孩子的勇气和能力都没有,那她又有什么能力,去报复那些伤害她和母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