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市的雨依旧下个不停,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医疗幕布帐篷上,发出嘈杂的声响。
其中一处,高明结束了一天忙碌的诊疗工作,疲惫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在G市这个偏远的山村里已经不眠不休地忙了整整一天一夜,连轴转的工作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他直起腰,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随后伸手去拿放在一旁桌上的手机。刚一触碰,就发现手机已经关机了,想来是电量耗尽了。
就在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手机时,旁边几个同样忙碌了许久的医生的对话传入了他的耳中。“听说有一支医疗队伍被困在里面那个村子里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这鬼天气,真让人担心。”
其中一个医生皱着眉头,语气中满是忧虑。另一个医生也跟着叹了口气,“这荒郊野岭的,救援也不容易,希望这次大家都平平安安。”
高明微微蹙眉,心中涌起一丝担忧。在医疗行业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他太清楚这个行业的特殊性了,生与死的距离在他们面前永远都是那么相对。
这时,徐陆北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过来,轻声说道:“高医生,喝点水吧,润润喉,你一直都没休息,身体可吃不消。”
“谢谢。”高明看了徐陆北一眼,接过水杯,刚喝了一口,就突然想起手机还没充电,于是扬了扬手中的手机,问道:“陆北,你有充电宝吗?”
徐陆北从口袋里掏出充电宝,递给高明,“有,给你,高医生。”
高明接过充电宝,迅速地给手机充上电。随着屏幕亮起,手机不断震动,提示音接连响起,一堆未读信息和未接电话涌了出来。
高明的目光扫过屏幕,看到陈梓一竟然打了十几个未接电话,他微微一愣,心中涌起一丝疑惑,陈梓一这么着急找他,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自上次见面,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不知道她怎么样。
他刚准备回拨过去问个清楚,就听到前面不远处几个村民围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听说前面村里来了个女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浑身脏兮兮的,怪吓人的。”一个村民压低声音说道。另一个村民附和着,“是啊,也不知道她来这干嘛,该不会还要来咱村子吧。”
高明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脑中的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可………他拨了陈梓一的电话,无人接听,皱着眉又拨了两次,结果如出一辙,他开始有些慌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赶忙联系这次负责救援行动的张队长。
…………
雨势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细密的雨幕笼罩着整个山村,给这本就遭受了泥石流灾害的地方,更添了几分压抑与凄凉。高明在临时驻扎点门前站立,面色凝重,微微攥紧的手指出卖了他焦急的心情。
心中牵挂着那支被困的医疗队伍,也惦记着手机里陈梓一打来的那十几个未接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穿透了雨声传来。一辆沾满泥浆的皮卡缓缓停在眼前,溅起的泥水在地面散开。高明心头一紧,赶忙上前,伸手拉开了车门。
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泥土与雨水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还没等他开口,一个身影猛地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高明!”那声音带着哭腔,颤抖而又急切。
高明下意识地低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陈梓一。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几缕发丝被雨水打湿,狼狈不堪。身上的衣服满是泥污,也不知是摔了多少跤,蹭了多少泥。
高明微微一怔,瞳孔放大,刚想说话,却感觉到怀中的女生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她的双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衣服,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救命稻草。那哭声虽小,却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恐惧,如同一把柔软的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高明的心。
高明轻轻松开陈梓一,带着一丝慌乱先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受伤,发现她主要是手臂和腿有擦伤,右脚轻微崴到了,知道没有骨折他松了口气,看着触目惊心的几抹红,还夹杂着泥土,让他心疼的喘不过气。
“你……”高明刚吐出一个字,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能感受到女生此刻内心的慌乱与害怕,于是脱下外套环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一一,没事了,没事了。”
陈梓一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滑落脸颊。她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透着无尽的脆弱。“你没事吧?我……我好害怕……”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游丝。看到高明平安,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沉了下去。
高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揪痛,所有的疑惑和惊讶都被心疼所取代。他轻轻拂去她脸上的发丝,温柔地说道:“别怕,我在呢。”
看到高明平安,陈梓一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终于沉了下去。
“一一!”
………
第二天早上,陈梓一在一片混沌中悠悠转醒,眼前的景象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她疑惑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医疗帐篷内。帐篷内的布置简单而整洁,四周摆放着一些医疗设备和药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对了,高明,她是来这儿找高明的!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这时,一阵细微的呼吸声传入耳中。她缓缓将目光移向左臂边,只见高明正趴在床边,头枕着手臂,双眼紧闭,似乎睡得很沉。
高明的模样让陈梓一心中猛地一揪。他的脸上满是疲惫,胡茬不知不觉间已悄悄爬上了下巴,显得有些憔悴。
眼底一片青黑,那重重的黑眼圈诉说着他这几天的辛劳。头发也有些凌乱,几缕不听话地垂落在额前。
陈梓一的心底顿时柔软起来,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过心间。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温暖,细细地描摹着高明的眉眼。那浓密的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也还在为着什么事情而担忧。长长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微微张开的嘴唇,透着一丝苍白。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她抬起右手,动作轻柔缓缓伸出食指,轻轻地沿着高明的鼻梁摩挲。
“干嘛”,声音沙哑低沉。
高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指尖便被高明一把抓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陈梓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的心中小鹿乱撞,慌乱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高明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你……你醒了。”陈梓一结结巴巴地说道,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高明看着女生擦过的脸白皙小巧,发丝还沾染着泥巴,又多了一丝心疼。他轻声说,“嗯,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干涸,却充满了关切。
“没有。”陈梓一抽回手,看了下自己的身上,擦伤都处理好了,就是右脚还在隐隐作痛。
听到她的回复高明松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迟来的愤怒逐渐涌上心头。
他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后怕,语气略带严厉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你怎么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了?”他都不敢想……要是……
陈梓一看着高明那严肃的模样,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带着一丝急切解释道:“我看新闻上说有医务救援队被困在这附近了,我就……”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触到高明的眼神,声音慢慢变小。
高明听到这话,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消了大半,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说道:“不是我们这支队伍。”
陈梓一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委屈,低下头,小声嘟囔着:“我哪知道是哪支队伍……谁让你手机打不通!”
高明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满是心疼,想到了昨晚的电话,他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擦掉她眼底的泪,“算了,是我的错。”
“先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是泥。这儿条件不好,也没有合适的衣服给你换,你就先穿我的吧。”说着,他指了指旁边放着的自己的干净衣服。
随后,他转身向帐篷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我在外面,你要是有事就叫我,别逞强。”
说完,他便走出了帐篷,轻轻拉上了帐篷门,给陈梓一留出了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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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梓一小课堂:
夜已深,雨停了。
高明看着沉睡中的陈梓一,呼吸均匀而平缓,脸上带着一丝恬静。他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原来刚刚她只是累到极致睡着了,那一瞬间的紧张与恐惧,让他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伤口。此刻,不安与后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将他紧紧淹没。突然陈梓一的电话响起,他赶紧按下接听键,声音低沉的看着睡着的女孩,害怕吵醒她。
挂完电话,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陈梓一,目光柔和又带着一丝痛楚,脑子里还是许茉的那句话:“高医生,梓一是喜欢你的,只是之前她父亲就是在雨夜中……出了车祸,你……别怪她。”
他喃喃自语,轻轻擦去陈梓一额角的泥渍:“傻瓜。”
他似乎有些理解了陈梓一心底的恐惧。
害怕受到伤害,所以………选择逃避和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