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人形宝可梦啊 第173章 三个印象与同类

在初步与布拉塔诺的那位“神秘网友”，也就是华悦接触后，弗拉达利决定暂时改变自己的工作安排，空出一晚的闲暇时间去观察对方。

作为一名研究者与企业家，他的工作是很多的，至少比绝大多数只会在宴会上留连，名不符实的贵族子弟要多的。

但布拉塔诺是他为数不多的深交友人，他认为自己的好友是鲜有符合他对“美好”概念的人。

于是出于一种爱屋及乌的心理，他对被布拉塔诺不时就会挂在嘴上的那个“神秘网友”生出了兴趣。

「我也想介绍你与他认识……」

彼时的他们正坐在旭日咖啡馆中，布拉塔诺说话时，面上是碰上了志趣相投之人的惊喜与愉快。

「但荻花并不是卡洛斯的人，他来自丰缘，而且挺注重**的、性格意外的有些古板。

让我想起了上个世纪未出阁的女性——虽然我知道如此形容他不太好，只是他坚持着某种社交底线。

若非亲自见上一面，兴许是没法见到他真正性情的，那多少会有些遗憾吧。」

但很快他就想到什么般，有些遗憾的止住了话头，语气中带着歉意和感慨。

毕竟卡洛斯的风气比之丰缘确实开放太多，街道上随处可见结伴而行的友人、或是将会有所交集的陌路人。

弗拉达利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表示他有在听，握着的汤匙正漫不经心的搅拌着手中的黑咖啡。

于是他对这位网名为“荻花”的男性有了第一印象——内敛，尤其注重社交距离。

还不错，毕竟他确实不太擅长应付太过热情、侃侃而谈的人。

若那位荻花是个懂分寸的，或许看在布拉塔诺的份上，他们确实能有那么些共同话题。

「不过他性格很不错，才能方面相当未来可期——他还是绫枫的助手，据说在生物科学领域尤其有天赋。」

弗拉达利本微微上扬的嘴角立刻僵住了，本生出的那么点好感一下就被掐灭。

「……确实值得期待。」

出于尊重他干巴巴回了话，也隐藏起自己语气中的不快，尽力挽回他对一位备受布拉塔诺好评的、素未谋面之人的初印象。

深空研究所在卡洛斯的地位很高，是与他名下的弗拉达利研究所相同，但研究方向大相径庭的研究所。

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学者、研究员慕名而来，向他们投递自己的简历，挤破头的想要进入其中。

于是弗拉达利很轻易的说服了自己，也生出了他对荻花的第二印象——不论性格如何，至少是有真本事的。

「就连在我的研究方面，他也给我提供了些灵感上的突破，不过我听他说不久就会来卡洛斯一趟。」

布拉塔诺仍旧沉浸在回忆中，因此并未注意到弗拉达利的停顿、已有些放空的眼神。

他此刻正试图再想出些，不会轻易暴露华悦的**，又能代表他个人特性以至为他人留下好印象的话来。

「说起来——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呢。」

一番回忆后，布拉塔诺终于是将他与华悦初次见面时，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东西找了出来。

弗拉达利停下了用搅拌消磨时间的想法，抬眸疑惑的看向布拉塔诺，毕竟他清楚，自己的好友并非是会出于相貌因素而开启社交的人。

「等你见到的时候就知道到了……我总觉那是双不符他外在的眼睛呢。」

布拉塔诺面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并没多做其他解释，在留下了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后便结束了对话。

……

但如今他多少有所理解了。

望着面前华悦面上自信从容的微笑，以及那双翠绿的双眸，弗拉达利也清楚布拉塔诺的言下之意了。

——华悦，他极有可能是西尔维娅，那位传说是神使之人的后代。

洛华家人最明显的性状特征，便是一双绿色的眼睛，但并非所有洛华人的眼睛都是相同的。

据说血脉愈是“纯正”的洛华人，他们眼睛给人的印象便越是深刻……

至少那位绫枫的眼睛，确实是没有这个华悦的眼睛令他印象深刻的。

“这孩子是满充，不好意思弗拉达利先生，这孩子的身子骨先前有些弱，最近才正式开始接触外界。”

“我理解。”

弗拉达利面上是尽可能温和的笑，他边等待华悦安抚好满充的动作、边回忆着先前这孩子看向他时情景。

不，不仅是单纯的眼睛性状，还有他看向自己的视线——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弗拉达利意识到这点时是有些诧异的，华悦并非卡洛斯人不认识他很正常。

但哪怕是先前那个艾岚，在初次见到他时面上也会有情绪起伏，惊叹、诧异、好奇……这类情绪是他见过最多的。

或许是来自于卡洛斯皇室的血脉原因，他这一支的人身高大多高挑、壮实，给人的初印象便是“异于常人”。

但华悦没有——就好像他看的不是个人，而是朵花、是株草，总之不是个与他相同的生物体。

尤其是联想到这孩子的眼睛和气质，这让弗拉达利有了瞬间的恍惚。

——就像那个几乎没有历史记载，还得靠她的追求者、仰慕之人悄悄留下画作，笔记才有所记载的西尔维娅，从画中复活了似的。

待满充与他怯生生问好，在布拉塔诺主动提议先一块享受甜品，好拉近彼此距离的建议下……气氛很快缓和了下来。

提拉米苏的味道很好，因为需照顾外来游客口味的原因，甜品师有特意控制了糖分，味道堪称效果拔群。

甚至令本对西方甜点还有所顾虑、眼神平静的华悦，在品尝之后眼睛是肉眼可见的亮了亮，成功重拾了对西方甜品的信任。

『好吃，不知道弗拉达利咖啡馆接不接受预订……我想多买点回去给临棋他们尝尝。』

小悦也边安静品尝着提拉米苏、边细细打量着弗拉达利，虽没给出评价，但还是竖起了大拇指表示对这提案的认同。

弗拉达利本正与侍从说明，他临时变更工作安排的决定，这会见华悦居然因一块提拉米苏而忽然有了眼神波动。

他看向华悦的视线忽然有些一言难尽起来，甚至犹疑着要不要撤回这个消息。

难不成是他想多了？这或许真就是个有点早熟的普通孩子？

望着对方一副尤其好满足的神情，弗拉达利眼神软了下来，就慢慢靠回了沙发背上，在外人面前还有些紧绷的身躯也逐渐松懈了下来。

距离闪焰队彻底实现夙愿，还有近十年的时间，如今的弗拉达利虽对人性感到有些疲惫和无力，但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硬要形容的话，现在的弗拉达利处于类似于“知音难觅”的情况？

他迫切的想从一位曾与他有过相同境遇的人那，寻求一个答案……寻求一个不可能有回应的答案。

——不然他也不会去主动寻找先祖的笔记、拜访洛华家“守秘人”一脉、再顺带阻止下深林队扰乱地下秩序的事了。

弗拉达利望着那幅油画，看着那位端坐于长椅上，虽佩戴面纱但不难想象其下温和神情的女性。

那位曾陪伴在王的身侧，千年前，曾为卡洛斯这片大地上的生灵献出了智慧、爱意、乃至于生命的人。

「紫翠玉，生命的紫翠玉啊……在被信任的王和人民背叛时，您可与我有着同样的疑惑。

当初，究竟是因何事才会让您为之坚定的付出？」

弗拉达利曾情难自已的出声询问，但留给他的只有空荡的房间，和画作中西尔维娅看向皇家画师时仍旧平静的视线。

真令人嫉妒啊，弗拉达利倏的想着。

这片大陆上的生灵，曾有幸拥有过一个深爱着他们的神使、一个无私的“给予者”，但他们却视若无睹。

甚至，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弗拉达利下意识捏紧了拳头，对着画作垂下了脑袋，复又深深鞠了个躬以表敬意。

真可悲啊西尔维娅，洛华家继承了一切，唯独没能继承您身为祭司的高瞻远瞩、博爱慈和。

但他又为洛华与自己感到庆幸，毕竟西尔维娅确实给他们这些后人上了堂沉重的课——以一场壮烈辉煌的、宛若歌剧表演的自杀秀形式。

在离开洛华族地前，弗拉达利苦笑着想道，因为就连自己如今的行为，也需感谢这位神使的牺牲。

这种类似“幸存者效应”的巨大反差带来的、背德的荒唐感，如今也仍旧在折磨着自己。

至少洛华家学到了她唯一的优点，也为他这个后辈留下了劝诫：

对曾背叛的人，绝不轻信；

对有所求的人，绝不轻应。

……

看出华悦确实很喜欢提拉米苏，弗拉达利便顺其自然的，提出把自己那块让给华悦品尝……

意外的是对方拒绝了，甚至连自己的那块都没吃多少，不过一口尝尝味的程度。

一块不大的提拉米苏，华悦先是切了一半递给了艾路雷朵，剩下的则全给了他的小木灵，还用的勺子一口口喂给的后者。

礼貌谢绝还能推给礼仪问题，但对于华悦会将自己喜欢的食物彻底分出去，弗拉达利是有些意外的。

在密阿雷市，精灵或许会享受到其主人、训练家的宠爱，但优先度绝不会高于他们本身。

华悦没解释、甚至主动帮他们端来了咖啡和拿铁，布拉塔诺见状也对他狡黠眨了眨眼，眼神带着问询。

看吧，这孩子是不是还不错？

弗拉达利假装没看见好友的眼神攻势，笑着接过了华悦递来的黑咖啡。

愉快的甜品时间很快结束，这之后华悦才与布拉塔诺一块商量起精灵数据记录，弗拉达利则坐在待客室，与满充一块等待着两人结束。

弗拉达利并不好奇，毕竟他有以研究所的名义为布拉塔诺提供过赞助，后者也答应会将自己研究的成果、部分研究资料分享给他。

更何况研究者对自己负责的研究，也是有着一定的隐秘性的。

他并不想欺骗和利用布拉塔诺，但有些事，实在是不适合与他这位过于热心的好友说。

好在华悦有提前想到，弗拉达利曾利用全息影像通讯器监视、偷听个人**的事。

因此当初他与可可布尔的对战，在布拉塔诺询问自己能否进行录像时，他留了个心眼。

表示录像没问题，但只能用他私人的，不会轻易进行资料上传、或是进行科研处理的手机记录。

布拉塔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守信用的研究者。

华悦虽没有主动点破什么，但有了他的提醒，也是猜到了黑客入侵偷走资料方面的可能，因此也没有把视频再二次上传的想法。

也算是暂且阻止了，弗拉达利对华悦产生更多好奇的可能。

“因为最近我都在外地的原因，这些天研究所都处于的休息日，明天开始便是正式的工作日，你要不要再过来看看？

届时艾岚那孩子也会来，或许你们也能一块出去走走。”

收集完数据，布拉塔诺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都欢快许多，便笑着与华悦发出了邀请。

“嗯……关于这事，我其实也有点想拜托博士您。”

两人向待客室走去，路上华悦沉吟片刻，在看向满充时便也试探性的提出了请求。

“博士也知道我年初成为中级培育家的事了，其实满充他也是我的弟子。”

布拉塔诺露出了好奇和诧异的神情，但仍轻颔首示意华悦可以继续说下去。

“在来时我曾询问过他，‘很多没见过的精灵、和热闹欢腾的密阿雷市，你比较喜欢哪个’。”

“我猜——这孩子大抵选了第一个？”

布拉塔诺露出个狡黠的笑来，他这会也大概清楚华悦的意思了。

看来他是想让满充那孩子在自己这儿呆上一段时日，在安全的环境下顺便拓展下视野。

试问，在足不出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地方是比精灵博士的生态园，更适合接触精灵的地点吗？

也正常，他研究所附近有许多孩子也喜欢不时往他这儿跑，艾岚当初也是如此来着，而且一眼就与新来的小火龙对上了眼。

一大一小隔着玻璃窗就在那玩起了木头人游戏，看得他心都化了，这才把艾岚请了进来。

“是的，而且满充这孩子也很乖，所以……”

“没问题，这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你若是想出城的话千万记得安全问题。”

布拉塔诺爽快应下了请求，顺带嘱咐起华悦安全问题来，毕竟印象中这孩子的行动力实在有点夸张……

为了论文数据，一个月时间，那是爬得了火山、入得了深林、钻得了迷雾——小田卷博士都快感动哭了。

更别提当时的华悦还没有音波龙，全靠两条腿和交通工具赶的路呢！

布拉塔诺看华悦的眼神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肃然起敬，难怪小田卷对这孩子的评价，是闷声干大事呢。

哪个研究者见了那一连串数据，不会发自内心的感慨一句呢。

“……既如此，我明天正巧得空，华悦小先生要不要与我一块出去走走呢？

密阿雷市对初来乍到的客人或许会不太友善，如果有一个本地向导，能少很多麻烦。”

弗拉达利沉吟片刻，回忆起这孩子有些特殊的身份，他扬起了个温和的笑，神情诚恳提议道。

他相信，华悦是不会拒绝的——当初他帮助那些人时也是用的这副表情，而那些人无一例外应了下来。

此言一出，华悦和布拉塔诺都惊讶的看向他，前者面上是受宠若惊、后者则是愕然与诧异。

“这……会不会太麻烦弗拉达利先生了？您应当还有工作在身吧？”

华悦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下意识的婉言谢绝了，毕竟迷路这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也没想跑多远、做什么事，密阿雷市非常大，他是真单纯四处随意走走欣赏下风土人情的。

布拉塔诺没说什么，但对自己的好友忽然改变的性子感到相当的诧异。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论着，最后还是微愣的弗拉达利最先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

于是退而求其次的，提出可以请自己信得过的人给华悦做向导的事。

心知他这大概率是被对方记恨（？）上了，华悦虽不清楚自己究竟哪里惹到对方了，但还是勉强应了下来。

大不了，到时候多注意点言行举止就是了。

……

翌日，通过手底下人全息影像通讯器，间接见识到了布拉塔诺所说的、华悦真实性情的弗拉达利。

「我不明白那么多大道理，只是我的母亲，她是个伟大的女性，她用她的一生告诉我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

「……原来铺在所有憎恶最底层的,仍然是爱。」

听着少年轻飘飘的话，他蓦的释然的笑了，也理解了布拉塔诺为何会希望自己能与一个年岁尤其小的孩子认识。

弗拉达利笑着、但很快这股情绪便转变为了慨叹与可惜。

最后，他生出对华悦的第三个印象——是与他有着相同理念，可惜并非同路之辈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