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之间,地上的落叶卷成团,风携着无形的剑气席卷而至,直逼萧郁。
下意识后退一步,萧郁伸手探向身后的折扇,在看见来人时又放下了手。
锋利的剑抵在他的脖颈上,泛着冰冷的光泽。
风吹动持剑之人的帽帷,露出冷厉的眉目。
苍流荒抬眼,剑尖往前送了送,瞬间,萧郁脖颈间缓缓渗出红色的血液。
“先别动手!”岳云生挡在苍流荒面前:“是自己人、自己人……”
顾舟行走至两人之间:“这位萧家四郎,萧郁。”
“萧家同样也惨遭毒手,他也和我们一样。”
路途上便听说萧家也出了事,本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确有其事。
浑身脏兮兮的少年配合地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流亡至此,碰巧遇见了这两位少侠。”
眉头蹙起,苍流荒看了一眼看似无害的少年:“证据。”
“证据……”萧郁神情一怔,剑尖再次前进了几分,于是他赶忙摸向腰间:“别杀我!我有证据——”
“哎,那你快点拿出来呀!”岳云生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诺——”
摸了半天,萧郁从腰后摸出一根南箫,递给苍流荒。
“南山听雨?”
顾舟行瞄了一眼,认出了此物。
萧家精于修行音律,其中又以“箫”为集大成,当年的萧家家主正是凭着一根南箫,一曲南山听雨,打败魔教护法,从此闻名。
那根南箫从此得名“南山听雨”,在萧家传承下来。
“这下你们能相信我了吗?”
瞥了一眼那支南箫,苍流荒默了半晌,还是收回了剑。
“你们接下来要去往何处?”萧郁擦了擦脖颈上的血:“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我一个人太危险了。”
“我们现在在找药材。”
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岳云生递给萧郁:“你知道哪儿能找到这些东西吗?”
数十张纸装订在一起的小册上列满了各种药材名,侧边还贴心地绘制了药材草图。
萧郁接过小册,细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图画,歪着头想了想:“这上面的药材我不认得多少,但我知道有一处地方……”
“先去天镜峰。”
打断萧郁的话,苍流荒抱着孩子,抬脚准备离开。
“这怎么能行?”
岳云生赶忙去追,萧郁、顾舟行紧随其后。
“还有,”苍流荒忽地顿住,转过身,冷冷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萧郁:“我们与你不是一路人,你另寻别处。”
岳云生差点没刹住,撞上青年,听了苍流荒的话,满脸不解。
这萧郁是哪里得罪流荒了吗?
明明他先前还救下了他和顾舟行。
这么想,岳云生便也问了。
顶着岳云生的视线,那双冷淡的眼静静望向逐渐走近的萧郁。
“直觉。”
“啊?”
还以为是发现了萧郁的不对劲,结果全凭直觉?
岳云生小声地咕哝道。
“况且他不是说他知道从哪可以找到这些药材吗?”
扯了扯苍流荒的袖子,岳云生劝道。
“诶,顾舟行,”他将顾舟行拉过来:“你觉得呢?”
顾舟行:“我觉得他没有说谎。”
“暂且留下他。”
苍流荒松了口。
于是萧郁跟他们身边这件事便敲定下来。
但在先去找药材,还是先去天镜峰一事上起了冲突。
岳云生顾舟行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还是依照苍流荒所言——去天镜峰找剑谱。
一路上,素来话唠的岳云生终于遇见了同样话多的萧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聊得热火朝天。
顾舟行话少,便站在一旁静静听着,起初并未太在意两人聊天的内容,不过东扯一句西扯一句,零零散散。
可听着听着便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你别什么话都和他说。”拉过岳云生,顾舟行压低声音,提醒道。
短短一趟路程,萧郁都快把岳云生他家底都摸清了。
现在事关重大,苍流荒身份成谜,光从他那身手还有常以帷帽遮脸的行为上来看,身后仇家不在少数。
一行人行至山野间,高大乔木遮天蔽日,两侧则是低矮灌木,不时的鸟鸣悠长绵延,风带起树叶沙沙作响。
脚步声隐没在鸟虫叶动声中。
草丛微动,一众彪形大汉倏然从中跳出,手持刀尖,凶神恶煞。
“喂——”
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为首的老大嘿嘿一笑:“看几位都长得细皮嫩肉的,是哪家的公子哥?”
“识相的话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一命。”
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岳云生与顾舟行对视一眼,一人持剑,一人拔刀,挡在苍流荒面前。
眼前这群人并无太多内力波动,脚步虚浮,看来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的蛮匪,不需要苍流荒出手,他们俩也能解决。
放下搭上长剑的手,苍流荒抱着孩子,退至一旁。
见几人不打算投降,山匪狞笑一声,向身后一众小弟比了个进攻的手势。
身后的小弟们手持斧头、短剑、长刀,一拥而上。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之中。
虽说这群人武功一般,但耐不住人数众多,被围困在内的岳云生与顾舟行还需花费一番功夫才能脱身。
刀剑碰撞声、呼喊嚎叫声、**倒地声响成一片。
孩子被吵醒了,瘪着嘴,圆溜溜的眼中盈满了泪水,像是两颗浸入水中的黑葡萄。
坐在一旁的巨石上,苍流荒垂首,手掌轻轻拍打着婴儿的后背,以示抚慰。
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儿张开嘴巴,号啕大哭,似乎要把所受的委屈全倾诉出来似的。
苍流荒冷着一张脸,起身,拔剑。
众人只觉一阵风拂过,长剑带起冷冽的剑气,眼前一花。
然后是**倒地发出的闷响。
解决了围住岳云生顾舟行两人的杂鱼,苍流荒提着剑,缓步来到老大面前。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挡了您的路,求您绕过小人这一次!小人再也不敢了……”
被青年的气势震住,老大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立在面前的青年仿佛地狱修罗,手起刀落,长剑染血,眨眼间便收割数条性命。
拍了拍仍啼哭不止的婴儿,苍流荒居高临下,扯动嘴角:“太吵了。”
啪嗒——
脑袋掉落在地,骨碌碌滚到萧郁脚边。
不着痕迹地挪了挪脚,萧郁眼波流转,惊叫一声,捂着渗血的手臂,倒入身侧之人怀中,扬起的手臂不经意间打下苍流荒头上的帽帷。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