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有一个客栈——”
岳云生惊喜的声音从马车外飘进来,打破了车内有些凝滞的气氛。
顾舟行掀开帘子:“我们要在客栈过夜吗?”
难得遇见一个客栈,可以舒适地躺在上面睡觉,岳云生与顾舟行自然是高兴的,不过还是要先问过苍流荒的意思。
客栈坐落在林间,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阳光穿过间隙,拉出一道长长的光柱,斑驳一片。
向外看了一眼,苍流荒颔首,勾着腰,戴上斗笠,从马车内走出。
欢呼一声,岳云生急冲冲地跳下了马车,他们才靠近客栈,一小二站在门口向外瞧了一眼,见来了客人,眼前一亮,主动为他们安置马匹。
走的近了,才发现这座客栈远比看上去还要大,乌木牌匾横在上方,上书“悦来客栈”四个大字,黑漆有些褪色,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檐角高高翘起,缀着一串铃铛,风刮过,发出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
跨过门槛,步入门内,喧哗声夹着芬香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目之所及,四方小桌上无一例外都坐上了宾客,或高谈阔论,或轻声耳语,或默默喝酒吃肉……
萧郁眼前一亮:“想不到这客栈里面还别有洞天,这么热闹。”
“这里怎会聚了这么多人?”顾舟行有些奇怪。
他们所行之处虽称不上深山老林,但也不是什么京城繁华地段,按理来说,这山林间不该是这般人满为患。
怕是有什么蹊跷。
顾舟行这边思忖着,苍流荒也暗自提高警惕,抱紧了小婴儿,环视一圈,留心观察着堂内的人。
“几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在角落加了一张方桌,小二热情招呼几人坐下,局促地搓了搓手:“小店最近客房有点紧张,只剩下两间天字房了,几位少侠怕是要挤一挤。”
“最近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岳云生主动开口,往小二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难得见这么多人都聚一起。”
大致扫了一眼,手持刀剑枪戟的江湖人士占了大半,还有几个身着锦衣的少爷小姐模样的人,身后跟着打手侍卫。
“嗐,”看见这一锭银子,小二眼睛放出了光,压低身子,凑到他们面前,将手挡在嘴边,低声说道:“这不是前几天海月教放出消息,说是有一本武林秘籍藏在天镜峰。”
“嚯——”小二讲得绘声绘色,仿佛自己也是那争夺武林秘籍的诸多侠士中的一员似的:“这下可不得了了,这武林秘籍谁不想要?不管消息真假,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的是人想去探一探。”
这“悦来客栈”恰好就坐落在去往天镜峰的必经之路上,各路人马蜂拥而至,自然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此。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面色一变,仿佛黑云压顶,气氛瞬间变得低沉压抑。
“几、几位少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背后忽地一凉,小二咽了咽口水,擦了擦脑门上冒出的冷汗,讪笑道:“这要是没事,小的就先退下,不打扰几位了……”
“等等——”萧郁忽地出声,等小二僵硬着身子后头看他时,眯起眼睛笑道:“给我们上一坛‘醉海棠’。”
既然到了这江南地带,自然要品一品这里的名酒“醉海棠”了。
松了一口气,小二连忙点头应声,飞快地离开了。
还未等岳云生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阵喧哗兀自飘了过来。
循声看去,只见坐在最中央的那桌其中一人拍案而起,喝得仿佛那红脸公关,醉呼呼地打了个饱嗝,高声喊道:“你……你们还有什、什么不知道的!都来问我!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人群中爆发出哄笑声,有人调笑道:“你就别丢人现眼了,还什么都知道,真以为你是那江湖百晓生不成?”
“我!钱金,在我面前,那百晓生来了也得称我一声大哥!”
“哦?那你说说,那海月教说的天镜峰秘籍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一脚踩在那长条凳上,那醉汉钱金弯着手指,指向天际,目光飘逸,身体摇摇晃晃,像是站都站不稳了。
“想当年,我父亲和那楚牧楚大侠有几分交情……楚叔应当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七岁时去河边玩水,被水冲走了,做父亲的人悲痛万分啊,将那河水抽干抽尽都没找到尸首,估计是冲到岸上,被那些林间野兽叼了去,可惜啊……”
猛地往口中灌了一口酒,钱金脸色更是红了几分,全靠一只手撑在桌上,才不至于倒下,口中更是颠三倒四的,令人摸不着重点。
“十几年过去,老来得子,好不容易又有了个孩子,楚家上下又遭了毒手,灭了满门,可叹呐人生几十载,当是及时行乐,畅畅快快活一场……”
“你这是哪里来的野史?我们怎么都未听闻楚大侠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看你是喝醉了在这里给我们打肿脸充胖子呢!”
见那钱金疯疯癫癫,面红耳赤地高谈阔论,神智不甚清醒,让人不禁怀疑话语之中到底有几分真实性来。
钱金狠狠瞪了说话人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这要是都被你们这些人知道了,那这江湖之中还会有安宁之日吗?”
“嘿!”搭话人也怒了,桌子拍得震天响:“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故意找茬是不是?!”
说罢,竟是要撸袖子打起架来。
众人一拥而上,拉的拉劝的劝,这才把场面控制住。
坐在角落的几人将这场闹剧尽收眼底,岳云生与顾舟行自是心事重重,愁云惨淡,而萧郁惯常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苍流荒神色尽数被那帽帷挡了去,只是那绷紧的手臂表露了他那并不平静的心绪。
将孩子塞进顾舟行怀中,苍流荒起身,拎着小二刚送来的“醉海棠”,径直向醉汉所在的位置走去。
在那人身侧站定,苍流荒缓缓开口:“关于楚家,你还知道什么?”
半个身子几乎已经躺在了地上,感受到有人靠近,钱金眼皮都不掀,晕晕乎乎地摆摆手,嘟囔道:“别问我了,我不知道了,去问百晓生,他都知道……”
嘭地一声,苍流荒将酒坛置在桌上,木桌都跟着抖了抖。
打开坛子,浓郁的酒香与海棠花香直冲鼻腔,那诱人的香气仿佛要从鼻子冲入体内,把胃都给勾出来。
“噢——”一骨碌爬起来,钱金抱起酒坛往嘴里倒,喝完擦擦嘴角,眯起那双朦胧的眼,冲苍流荒笑道:“你瞧我这记性,不喝点好酒就想不起来……”
苍流荒屈指敲了敲桌面:“楚家。”
咕噜咕噜又大喝了一通,钱金答道:“楚家以剑法闻名,‘楚天十三式’便是楚家剑法之集大成……”
“我要有关楚家两个孩子的消息。”苍流荒打断钱金的话。
“刚才都是我唬人的。”挠了挠脑袋,钱金瞪大眼睛瞧着苍流荒:“楚牧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子,哪里有两个……”
眼见着苍流荒手搭上了背后的剑,钱金顿感杀气弥漫,声音也越来越小。
未等苍流荒开口,从旁倏地横出一条手臂来,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