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祭乐?
没听过哪里的祭乐会唱这种词,根本不像在祭奠,而是在对亡者说教。
二杨叔叹息着摇头:
“所以我说,你们也甭费那功夫了。
趁着天还早,赶紧往县城赶吧。”
沈砚青问道:“村长家这是发生了什么?”
二杨叔谨慎地看了眼周围,随后凑近沈砚青耳畔,低声说来:
“去年村里大祭前,村长家那未出阁的女儿,突然就显怀了。”
沈砚青点点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二杨叔接着讲:
“这种事呢,虽说传出去不好听,但大家其实也都见怪不怪了,算不得什么稀奇。
可村长为人向来中正不阿,教子教女也是如此,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
就在大祭那天,将他那女儿绑到了祖宗面前,逼她说出谁是肚子里孩子的爹。”
“那女娃也是嘴硬的,都挺那么大个肚子了,还说自己未经过人事,身子是清白的。”
“最后,父女俩越吵越凶,村长女儿一上头,直接就跳进了祖宗火塘里。”
听完这个故事,沈砚青随即明白了为何村长家传出的祭乐,会是这般唱词。
二杨叔怅然开口:
“这么一闹,村长家女儿肯定是进不了村里的老火塘了。”
“但偏偏她的忌日又和大祭撞在了同一天。
村长只好在今夜大祭之前,先在家里给他女儿过过小祭。”
“你们这会儿上门去,指定是讨不了好的咯……”
沈砚青侧首看向那家青砖石屋门头上的红灯,微微蹙下眉梢。
刚才在村子里寻找扎纸铺子的过程中,他不光自己留意,还让冥溪音放出了神识。
结果却发现。
整个孟家村中,别说是修士,连一个沾惹了灵气的物品都没发现,就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凡人村落。
也就是说,以他们三人的修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这处村庄的一切香火、纸扎统统收拢到自己手中。
至于二杨叔先前说的什么,自家祖宗只能自家香火供着的规矩。
只要沈砚青泄出一点气息,便能让这些凡人统统跪在自己面前,认自己当祖宗。
但沈砚青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黄姚在路上提到。
曾经就有人没在外面准备香火,直愣愣闯了进来,就在这家村庄里大抢一通。
最后却是当夜孟家村大祭的时候,没能招来一个祖宗阴魂。
那人一点好处没捞到,还白白浪费了仅有一次的孟家祖宗显灵,分润福泽的机会。
沈砚青目前还不知道这处神鬼禁地发生的异变具体是什么,他自是不会轻易地将一道甲下仙缘拿去赌。
而更重要的是。
他时刻没有忘记,申元宝在这里的仙缘提示评为丁下。
丁下,意味着弊甚于利,意味着危机。
说不定,这处神鬼禁地中的诡异已然在异变中,拥有了他们难以招架的力量。
所以,
出于谨慎,他要求黄姚和申元宝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轻易展露修为。
甚至连二杨叔,他都小心翼翼地让申元宝出钱财来利诱。
而不是动用任何手段威逼。
正这时。
青砖屋里的吟唱声停下,一个戴着羊皮帽子的老头扛着把木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哝,村长出来了,你们自己去找他吧。”
二杨叔说完便转身离开。
申元宝和黄姚向沈砚青递来询问的目光,沈砚青微微颔首,正要走出去。
却见一伙衣衫简陋的老少爷们,手里提着锄头棍棒,气势汹汹地赶向村长家中。
为首的一人面色黝黑,看到沈砚青三人,随即大手一招:
“看什么呢?赶紧跟上来!”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沈砚青当前先跟进了这个队伍。
一行人浩浩荡荡。
而见此情形,周围立刻有村民心领神会,从家里抄出家伙,纷纷挡在村长家前。
“你们想干嘛?”
“今晚就要大祭祖宗,你们这些姓乌的想闹事?”
沈砚青三人跟着的乌姓队伍中,走出一个为首的老人。
他黝黑的脸色气得通红,大骂道:
“老孟胡,你给我出来!”
“我们乌家搬来村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足足三十个年头,如今村里三分之一的人都姓乌。
凭什么今年给我们各家发的纸扎,连你们姓孟的一半都没有?!”
“今日,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听言,沈砚青三人眼前一亮。
他们正愁着怎么和老村长开口要纸扎,却是这临时身份的族老来帮他们讨要了。
老村长还没说话,一个孟姓的老村民先扯起了嗓子:
“老乌皮,你是个什么意思?”
“祖宗定下的就是这个规矩,你来闹什么?”
老乌皮怒道:“现在老火塘子里供着的,不止你们姓孟的一家祖宗!”
“把纸扎拿出来,我们乌、孟两家平分,不然今天这事没完!”
孟姓老村民啐了口唾沫:“放屁!这里是孟家村,不叫你们乌家村!”
老乌皮:“既然这样,那就是没得谈了?”
孟姓村民:“你想怎样?”
“没得谈,那就不要谈了!”
老乌皮一伸手,身后的乌家人立刻就举起家伙。
孟姓的村民也不怕事。
双方剑拔弩张,竟是一言不合就要打了起来。
沈砚青三人挤在乌家队伍里,跟着摩拳擦掌。
打起来好,真打起来,他们混在人堆里,随便就能把这些孟姓的收拾了。
到时候跟着乌家人冲进村长家里抢纸扎,什么麻烦都省了。
最关键的是。
这一切都发生的名正言顺,这处神鬼禁地的诡异,绝找不出任何理由针对他们。
可正这时。
老村长闷哼一声,从孟姓村民的后方跻身出来。
“干什么!”
“两姓人,一家村,早就你家有我,我家有你。”
“在这里闹这么一出,是要给外村的人看笑话吗?!”
老村长的声音一出,顿时镇住了场面。
他看向乌家带头的老乌皮,苍老的眸子狠狠一瞪。
又转过头去,向孟姓村民喝了一声:
“把家伙什收了!”
孟姓人在老村长的威严声中纷纷放下家伙,而见此情形,老乌皮也挥了挥手,让乌姓人停下动作。
却见老村长再转身,看着面前的乌姓村民半晌,长长叹了口气:
“唉——”
“是我考虑不周了,今年开始,两家的纸扎都统一配额吧!”
话音落下。
乌姓人纷纷摆起了笑脸。
老乌皮更是唤了声“老哥哥”便迎上去搀住老村长,完全不见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沈砚青三人面面相觑。
这么简单?
正这时。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的目光投过去。
却见刚才还中气十足,维护村中两姓相处的老村长。
这时脖子被人狠狠豁开一道口子。
而那把刀,就出现在老乌皮的手里。
下一刻。
老乌皮刀锋一转,竟是直直捅进了自己胸口。
短短一瞬。
两姓的主事人齐齐暴毙!
也在这个刹那,冥溪音的声音豁然响起:
“主人!有灵力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