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战斗,在江城各处都在上演。
在江遇景等人奉命赶往江淮边界后,桃夭便被其拜托给姬雅照顾,姬雅顺便还能研究她的身体状况。
建木降临时,姬雅正在依靠桃夭的各项身体数据反推恶魔融合计划的具体过程,从而验证自己猜想的真伪性。
感染者出现在江城斫木之刃基地的同时,姬雅便被告知立刻带着桃夭离开研究中心,以江城斫木之刃现在的人员编制,根本不足以解决海量的灾厄浪潮冲击。
其他三支奉命赶往江淮边界的临时小队也被周怀调了回来,只有最先出发的江遇景小队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谁都联系不上。
……
桃夭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指尖微微划过手中的木饰,那是一朵沉檀木雕刻成的桃花,桃白临走前交给她的。
跟五十岚悠月的那串樱花手链一样,这朵桃花代表着桃氏一族宗亲的身份,桃白将这件信物给了桃夭,也意味着他和其父母对桃夭的重视。
姬雅抱着一摞实验数据走了过来,见桃夭坐在沙发上发呆,也没太放在心上,转头走进了安秋水自费修的的小型实验室里。
她这人就是这样,搞研究的时候很难分出心思关注别的,反正上头给她的任务是保护好桃夭,所以她只用保证人没事就行。
桃夭的手机屏幕上,电话界面长时间静默,江遇景小队的所有人,无一例外没有接通电话。
她很担心。
那是一种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桃夭认识大家的时间不长,可在认识大家之后,她似乎什么都有了。
她对家没有概念,至少在她的认知——被父亲所灌输的认知里,家仅仅是个利益集合体。
但桃白和父母给她的感觉不一样。
良久,她拨通了一个号码。
……
另一边,帝都。
秘书得到许可后推开会议室的门,在一众高层注视下走到桃崎身旁,俯身侧耳说了几句,桃崎听完挑了挑眉,神情有些微妙。
“知道了,你去告诉小夭,我开完这个会……”
“算了,现在就去吧。”
在助理和一众高层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桃崎一个弹射起步离开了会议室。
“董事长,刚刚的方案……”
“我觉得挺不错的,就照你说的办吧。”桃崎头也没回,直奔自己办公室而去。
桃崎这么多年一直有个习惯,就是开会不喜欢带手机,所以刚刚桃夭打过来的电话他才没第一时间接到。
所以桃崎决定,从明天开始,不会再错过任何一个宝贝女儿的电话。
他和姜书绮本身就是极为开明的人,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也很强,加上桃白常年待在江城,两人本身就很想要一个女儿陪在身边。
所以在得知桃白自作主张给他俩找了个干女儿,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厌烦,也并没有太过于追问桃夭的过往,而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存在。
桃崎有自信,也敢打包票说,只要他还在一天,就绝不会亏待桃夭一分一毫。
“小夭?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桃白那小子欺负你了?”
桃夭咬了咬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嗯?听不到吗?”
喊了几声桃夭的名字没人应,桃崎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准备挂断了重新打过去。
“父亲……”
声音细若蚊呐,却直接让桃崎呆愣在原地。
良久,他笑出声。
“千岁桃花不认血脉,只映真心。”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桃氏第七代家主对第一个被桃氏收养的孩子说的。”
“千百年来,每当有外族血脉认同自己在桃氏的身份,沉檀桃花就会带他来到这里。”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桃白将沉檀桃花交给你。”
“小夭,睁开眼睛吧。”
桃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座古宅内,处处种满桃树。
“这里是……”
桃崎和姜书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这里是桃氏古宅,每一位认同自己身份的外族人,都会来到此处。”
“小夭,沉檀桃花会为你指路。”
桃夭踮脚取下东厢房梁柱悬挂的陶罐时,惊醒了罐底沉睡的流萤,刚刚身处薄雾之中,正是这些萤火虫散发出的光芒指引她来到古宅,那时她还不知,屋檐下每个陶罐都对应着一位被收养的孩子。
此刻掌心木雕突然发烫,桃夭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第七块青砖上。砖面磨损的纹路与她手中桃木纹路重合,暗格里弹出的竟是姜书绮的玳瑁发梳——梳齿间缠绕着几根银白长发,与桃夭昨日清晨在枕边发现的如出一辙。
“父亲说过西墙不宜开窗。”桃夭听见自己脱口而出,恍如这宅院自小长在骨血里。指尖拂过冰凉的窗棂,桃枝状的木纹突然渗出松香,昨夜姜书绮在此埋线绣花的场景如水中影般浮现,妇人鬓角垂落的银丝,正与梳上缠绕的发丝连成一脉光晕。
穿过月洞门时,怀中的木雕开始轻颤。桃夭追着震颤的节奏来到砚池边的老桃树下,发现粗粝树干上嵌着半块白玉佩——与桃白右手坠着的的残玉严丝合缝,当玉璧完整的瞬间,八百年前的月光穿透年轮倾泻而下,有位青衣少女在此埋下契约,契约上的朱砂指印与桃夭拇指纹路重叠七成。
“姜夫人说,酉时该饮雪耳羹。”仆妇的脚步声惊碎幻象,桃夭手中的羹盏已升腾雾气,瓷勺搅动时浮起的枣片拼成江城地图,枣核化作的标注点正是她第一次遇见桃白的地方,羹汤深处沉着枚桃核雕——刻着上周三她多看了两眼的糖画摊。
守夜钟声响起时,桃夭漫步至藏书楼,最顶层落灰的木匣突然坠落,砸出满室桃花香。
匣中泛黄信笺是桃崎二十岁时的笔迹,「若不得亲生女,当觅明眸如鹿者继之」。信纸边缘洇着深褐酒渍,像极了她摔碎桂花酿那夜的月色——在她的记忆里。
砚池水面忽然漂来盏荷花灯,火光里浮着姜书绮的新笺,「小夭的及笄礼,采东郊星子石铺鬓可好?」灯影摇曳间,池底显露出铺就的星石小径,尽头石碑刻着今日日期,落款处留着新漆的铭牌位——「第三百八十四代家主桃崎长女桃夭」,与历代家主并列于祠堂飞檐之下。
晨光穿透花窗时,桃夭在族谱阁找到了答案,最新页的鲛绡纸上,她与桃白共用同道墨线,线旁小楷记载的并非生辰八字,而是三日前桃夭在梦中初入桃宅时的场景。
「雨霁风歇,夭自携春色入堂,桃木生香」。
扉页夹着的桃花签油墨未干,是桃崎寅时新添的注脚,「此春色当归宗庙,永世不绝」。
风过檐铃,八百年来所有被选中的孩子遗落的玩具从梁上坠落,桃夭接住个陶埙,吹响时满宅桃树同时开花,每片花瓣都映着不同面孔——那些被冠以桃姓的异乡儿女,此刻都在时空中与她共奏归家之章。
“小夭,欢迎回家。”